一截的袖口:
“你不怨我吗?”
“怨你什么。”徐稚闻放下筷子,平静地与她对视:
“怨我当年就那样走了,在家里最难的时候…”
童弋祯不敢在看他的眼睛,这些年来她的心里始终埋着一根刺。
路是她自己选的,可她选的那条偏偏是离幸福最远的那条。
“我确实怨过你,怨你真的会跟着童家人走,怨你这么多年,再没回去过一次。”
“对不起。”童弋祯埋着头,语调低沉。
“母亲现在住在疗养院里,如果你想,可以去看看她。”徐稚闻调出一张相册照片,推在桌前:
“她很想你,她想你过得好。她说当年的事,或许你有苦衷……你过得不好,她还是会怪我没保护好你。”
照片里的女人坐在轮椅上,笑得温和,和从前那个雷厉风行的赵丽华仿佛判若两人。
童弋祯看得眼睛发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童弋祯,那我现在问你,你有苦衷吗?”
这声诘问很轻,羽毛一样落在心上,将她的所有不堪都勾了出来。
她忽然想起简媜的诗:
“我们不要在这里,跟我回去十八岁,躲到校园杜鹃花丛下,不要被命运找到。”
童弋祯意识到命运这回事,也是在十八岁。那年夏天热得要命,她考昏了头,成绩出来后就躲在学校图书馆一本一本翻志愿参考书。
那时她就预感,高考之后,她和徐稚闻的人生轨道或将截然不同。她的发挥不算差,是可以在一圈重点里选一选的,可要是去徐稚闻的宁大,她便不能选新闻,只能选其他专业试试运气。
鸣虫的聒噪和夏日腥气的海风将她裹成一只茧,那些藏起来的心迹被她用笔扯成线头一根一根理得清明:
徐稚闻,你为什么那么厉害,我快追不上了。
徐稚闻,我不想只做你的妹妹,你呢?
徐稚闻,我们回避世俗的幸福,是因为恐惧而忐忑吗?
徐稚闻,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