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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在水管里的回声》(1 / 6)

2006年的暑假,粘稠得如同熬过了头的糖浆,沉重地糊在南方山村的每一个角落。7月10日,一个普通得近乎刻板的下午,小度背着那个印着褪色奥特曼图案的双肩包,站在了村口那棵虬枝盘错的老樟树下。树影被毒辣的日头拉得又细又长,像某种扭曲的触手,蝉鸣声则密不透风,织成一张巨大的、嗡嗡作响的网,将他裹挟其中。他是第一次独自来外婆家过暑假,城市里空调残留的凉意早已被这扑面而来的、裹挟着泥土腥气和腐烂植物气息的热浪彻底碾碎。

“城里娃,细皮嫩肉的,快进来,日头毒着呢。”外婆撩起粗布围裙擦了擦手,从堂屋的阴影里迎出来。堂屋高高的房梁下,一架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旋转着,扇叶搅动着漂浮在光柱里的尘埃,它们像无数细小的幽灵,在昏黄的光线里无声地舞蹈。墙角堆着半麻袋沾满泥土的红薯,竹簸箕里晾晒着干瘪暗红的辣椒,这些带着浓烈生活气息的物事,非但没有给小度带来熟悉感,反而让他觉得新奇而遥远,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另一个世界。

他很快认识了两个人——表弟小树和村里的孩子王,大龙。小树比他小一岁,瘦弱得像棵营养不良的豆芽菜,说话时总带着点怯生生的尾音,眼神躲闪,像只随时准备逃窜的受惊小鹿。大龙则截然不同,十四岁的少年,晒得黝黑发亮,像一截被火燎过的木头,胳膊上那道狰狞的、蜈蚣似的疤痕,据说是“跟野猪搏斗时留下的勋章”。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大龙那带着点挑衅意味的口哨声就会准时在院墙外响起,小树便会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颠颠地跑出去。小度犹豫着,最终也总是被那未知的冒险吸引,跟了上去。

他们的足迹踏遍了村庄的边边角角:在晒谷场滚着锈迹斑斑的铁环,追逐着滚动的金属圈,扬起呛人的尘土;在浑浊的水渠里屏息摸索滑溜的泥鳅,泥水溅满裤腿;在幽深的竹林里寻找刚冒头的笋尖,竹叶沙沙作响,仿佛窃窃私语。大龙是这片土地活生生的地图,他熟知每一个被大人用“有蛇”、“有狼”、“有鬼”标签封印的禁地。“瞧见那片林子没?”他指着村西头一片茂密得近乎阴森的灌木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炫耀式的神秘,“林子后面有口老井,井台上刻着字,我爸说,是以前地主家用来……嗯,处理不听话的下人的。”“还有山脚下那间破屋,”他又指向另一个方向,那里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在阳光下投下破碎的阴影,“里面有把生锈的步枪,我亲眼见过,枪栓都拉不动了,说不定还沾着血呢。”

小度注意到,每当大龙兴致勃勃地提起后山那片区域,外婆纳鞋底的手就会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里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那地方,不能去。”一天傍晚,外婆坐在门槛上,借着天光穿针引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几十年前,是矿场,后来……塌了,埋了好些个人进去。”针尖在厚实的鞋底上费力地钻着。

“埋在哪儿了?”小度忍不住追问,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外婆手里的针在布面上顿了顿,线头突兀地打了个死结。她沉默地把鞋底翻过来,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鞋面,仿佛要抹去什么。“早忘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它做啥。”她抬起眼,目光越过小度的头顶,投向暮色渐沉的远方,声音低了下去,“总之,别往那边跑,听见没?那不是你们该去的地界。”那语气里,除了告诫,似乎还藏着某种更深的东西,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讳莫如深的疲惫。

大龙显然没把这告诫放在心上,或者说,那禁忌本身就像一块磁石,更强烈地吸引着他。7月14日午后,日头悬在当空,白晃晃的光线像无数烧红的钢针,扎得人皮肤生疼,空气滚烫得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大龙神秘兮兮地把小度和小树叫到村口那棵巨大的、盘根错节的老槐树下。浓密的树荫也挡不住那无处不在的酷热。他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兜里,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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