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到她眼中的喜色,笑起来,说:“若愚。你送给我的那只,被流箭击坏了。如果没有它,我这只手可就废了。”
操练场上,居心叵测的暗箭。
崔若愚大吃一惊,忘记了礼仪——毕竟这些礼仪没有深入她脑海中。她抓起钟鹤的手,拉开袖子。铃铛不在了,手上也没有伤痕。
她这才松了口气。“是谁干的啊?我一定要……”她跺了跺脚,要放狠话,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什么大唐郡主。狠话只好吞回肚子里。
一定要用麻袋套住那人的头,打一顿。
钟鹤心里发笑,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想杀人的眼神,明晃晃地从眼中流露出来。
若愚一向温驯,能让她怒发冲冠,钟鹤心里很好受。他刮刮她鼻子:“暗箭伤人,是常事。钟鹤哥哥赔你一个新的铃铛。”旧的那个是夏侯徽的,钟鹤戴着总有些膈应。
夏侯家是武人世家,与钟氏这种几百年文武兼修的高门不同。夏侯尚还算英雄,到了夏侯徽这一代,一心要向高门靠拢,攀附亲事。这也是正常不过的事,但钟鹤却不喜欢。尤其是他们总盯着他的床榻之间。
他虽然事事都遵从高门的教诲,心中一直抗拒攀附之事。因此,便排斥夏侯徽。
崔若愚盯着小铃铛笑呵呵。把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忘了个精光。更不记得要离开书院的事情。她伸出小手,指着钟鹤掌心中的小铃铛,说:“真的是我的吗?我真的能戴上吗?”
钟鹤解开链子的搭扣,绕到崔若愚的身后。把铃铛戴好。他深深地看着她后颈,手上没有触碰到。
不是不想碰,是怕吓坏她。
这个被书院规矩吓坏了的小东西。如果钟鹤此时有什么逾矩的动作,她肯定会联想到钟鹤亵渎书院被逐出太学,进而联想他被钟氏惩罚,失去未来家主和丞相的高位。
钟鹤无奈地发现,崔若愚脑袋里偶尔蹦出奇怪的念头和推测,而他对这些念头不仅了如指掌,还十分习惯。
系好小铃铛,崔若愚把它放进胸前贴身护着,才转过身子,喜气盈盈地冲着钟鹤道谢。然后就跑去收拾钟鹤的书桌。按照他往日的安排,他现在该练字了。
钟鹤看着她忙碌欢快的身影,突然问:“若愚今年几岁了?”
崔若愚头也不回,声音像淬了蜜一般,甜糯甜糯地,“二十一……啊不对,十四,咦,是十六了。”
她把自己三辈子的岁数都报了一遍。她之前去采买,在街上碰到认识小乞丐的大娘。大娘还给了她一个馒头,说她六岁就在洛阳流浪,一眨眼十年过去了。于是,她便推算小乞丐十六岁了。
那馒头她不肯要。大娘非要塞给她。崔若愚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钟鹤意义不明地重复着,“是十六了。”十六岁,及笄之年都过了。他看她身形,也像是过了及笄的年岁。
可以嫁人了。钟鹤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个念头。
“钟鹤哥哥!这边收拾好了。”崔若愚双手按在书桌上,回眸冲他笑。
书桌正对着书院的后山。窗口打开,漫山遍野的繁花尽收眼底。都不及崔若愚的雀跃热烈的笑容。
钟鹤的眸子动了动。恍惚之间,看见自己把书桌旁边的崔若愚按在书桌上,宣纸和经书洒了一地。
他缓缓地合上眼睛,调整呼吸,才慢慢睁开。幻像不见了。还是崔若愚在那笑着看他。他走过去,端坐在书桌后。
崔若愚还沉浸在胸前小铃铛的快乐中。还有钟鹤愿意继续收留她。她忍不住原地打了个转,挎起篮子,甜滋滋地对钟鹤说:“钟鹤哥哥,我去买你最爱吃的菜。”
钟鹤抬眼看她,嘴角忍不住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