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零三分,窗外的天刚蒙出一层极淡的鱼肚白,生物钟就像嵌在雷杰骨血里的发条,精准地将他从浅眠中拽了出来。
他没有立刻睁眼,眼皮上还残留着昨夜辗转时的疲惫。鼻腔里先捕捉到的是房间里的味道——一股老旧木料混合着潮湿水汽的味道,是这栋八十年代末建成的居民楼特有的气息。楼下的排水管道偶尔会传来“滴答”声,水珠砸在地面的青苔上,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这过分安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没有紧急集合的哨音。以前在部队,这个点的营区早该被尖锐的哨声划破,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床板响动,战士们穿着作训服往楼下冲的脚步声能震得楼道都发颤。雷杰甚至能条件反射般想起那种声音——胶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噔噔”声,夹杂着“快!快!”的呼喊,还有自己作为队长,站在队伍前喊“稍息”时,喉结滚动的触感。
也没有战友们的呼吸声。以前住集体宿舍,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屋里,夜里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有的轻浅,有的带着点打鼾的闷响,却让人觉得踏实。可现在,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慢下来的时候,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他躺在那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木板床上,床板偶尔会随着他的呼吸轻微晃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视线落在天花板上,那里有一块因为常年漏雨形成的水渍,形状像一只摊开翅膀的鸟,雷杰盯着那只“鸟”的翅膀尖,花了足足三秒钟,才让混沌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他不在营区了,他在凌源,在表姨给他收拾出的这间小屋里,一个不再需要他时刻攥着枪、盯着雷达、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的“家”。
腰侧突然传来一阵僵硬的钝痛,像有根细针在慢慢扎进腰椎骨缝里,带着熟悉的酸胀感。这痛感从去年那次任务后就没断过,当时他带着队员在边境追剿毒贩,最后关头被对方的人从背后推下陡坡,腰椎磕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后来康复医生说,这伤得养一辈子,重活累活都不能沾。
雷杰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时,腰侧的痛感又重了几分。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猛地坐起来,而是先将左手撑在床沿,指尖扣住床板的木纹,然后右腿慢慢屈膝,脚掌贴在床垫上,借着腿部的力量一点点将上半身撑起。这个动作他练了不下上千次,每一个角度、每一分力度都精准得像在执行战术动作,只为了避免给本就脆弱的脊柱增加额外压力。
坐起身的瞬间,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里面还裹着一层薄款的护腰,是康复中心定制的,黑色的弹性布料上有细密的透气孔,边缘已经被洗得有些发毛。他用手指捏了捏护腰的边缘,触感冰凉,突然想起以前在部队,训练时拉伤了肌肉,卫生员给他贴的膏药,那股辛辣的药味比现在这护腰的味道要浓烈得多,却也鲜活得多。
下床时,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雷杰打了个轻颤。他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一双棉拖鞋,是表姨上次来的时候带来的,蓝色的,上面印着一朵已经褪色的向日葵。表姨当时说:“小杰啊,凌源的冬天冷,水泥地凉,你可得穿暖和点,别冻着腰。”&bp;他当时点头应着,可现在穿上这双鞋,脚趾头抵着软软的鞋底,心里却空落落的——以前在部队,冬天穿的是加厚的作训靴,鞋底硬得能踢碎冰碴,走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哪有这么软的鞋?
洗漱间在走廊尽头,是这栋楼里几户人家共用的。雷杰拿着牙缸和牙刷走过去时,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斑驳的墙面上,能看到以前住户贴的年画痕迹,有的地方还残留着红色的福字边角。
他拧开自来水龙头,冰凉的水“哗哗”地流出来,溅在搪瓷牙缸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挤牙膏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只挤了一点——在部队里,牙膏都是按人头分配的,没人会浪费。牙膏的薄荷味在嘴里散开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