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并非空无,而是某种更沉重、更具压迫性的存在。如同深海之底,万物凝滞,唯有意识如同微弱的气泡,在无尽的黑暗中缓慢上浮。
陈曜感觉自己漂浮着。没有身体,没有痛楚,只有一段段破碎的、扭曲的记忆光影在周围流转。
他看到自己倒在杂物堆中,鲜血从口鼻不断渗出,生命体征微弱。技术员和守卫们在备用电源启动的微弱红光下忙碌,给他注射某种针剂,用束缚带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像对待一件破损的货物。“收藏家”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关注,转而命令全力抢救那三个出现波动的“样本”。林菲似乎被拖到了附近某个地方,思维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但依然顽强。
这些画面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他的主体意识,却被那最后时刻捕捉到的、古老的悲鸣紧紧缠绕着,向下拖拽……不断向下……
仿佛沉入化工厂地基之下,沉入更久远的时光与黑暗之中。
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冰冷的钢铁仓库,而是一个……老旧但却整洁的实验室?墙壁是淡绿色的,挂着有些发黄的人体解剖图和化学公式表。实验台上摆放着不算尖端但保养良好的仪器,玻璃器皿擦得锃亮。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旧书页和一丝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白大褂、头发花白、戴着厚重眼镜的老人,正伏在案前,借着台灯的光晕,小心翼翼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他的侧脸慈祥而专注,眼神里透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澄澈与执着。
……频率反馈稳定……样本七号情绪场趋于平和……初步证明‘静默’共振对缓解焦虑障碍有显著效果……或许还能……
老人的思维清晰而温暖,充满了造福他人的热忱与探索的喜悦。
场景骤然切换!
还是那个实验室,但灯光变得忽明忽暗,气氛压抑。老人被几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人围在中间。他的脸上带着惊愕与不屈。
……你们不能这样!我的研究是为了帮助人们!这不是武器!……&bp;……‘静默场’的潜在价值需要被引导,用于更高层面的‘平衡’……这是‘协会’的决定,李教授。
“协会”?更高层面的“平衡”?
老人的抗争毫无用处。实验数据被强行收走,仪器被贴上封条。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被冠以“非定向风险”的名义剥夺,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画面再次碎裂、重组。
黑暗。逼仄的空间。似乎是某个地下室。衰老了许多的李教授,偷偷借助最简陋的设备,继续着他的研究。他的眼神不再澄澈,充满了偏执与一种被背叛后的疯狂,但深处仍残留着一丝对最初理想的眷恋。
……他们不懂……‘静默’是关键……是通向……通向更和谐状态的桥梁……不能让他们滥用……必须记录下来……真正的融合方式……藏在……藏在‘基石’里……
他在疯狂地书写、计算,将某种重要的信息加密隐藏起来。然后,他将他最后的研究成果——或许是一份数据,一个核心公式,甚至是一小段特殊的“静默”频率编码——小心翼翼地封存进一个特制的、能隔绝感应的容器里。
最后的一幕。
永鑫化工厂还并非一片废墟,但已显颓势。李教授苍老佝偻的身影,如同一个幽灵,悄悄潜入当时尚未完全废弃的三号仓库区域。他利用自己对结构和材料的了解,在一个极其隐蔽的、靠近地下水源甚至可能是早期排污管道的地方,将那个容器深埋其中,并将其与大地某种天然的、微弱的磁场或能量节点连接起来,借助整个厂区的庞大体量来掩盖其存在。
……种子已经埋下……等待……等待能真正‘听见’的人……希望……
他做完这一切,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