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恼人的梧桐絮,在二中空旷的操场打着旋,在特快班的玻璃窗上留下一个个痕迹,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教室里静得吓人,只有翻书的“哗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同学沉重的叹息。对这些二中顶尖的苗子来说,课本上的公式定理早就在脑子里盘出包浆了。可每次月考成绩单一贴,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因为一道填空的疏忽或者一道大题的步骤没写全,成绩就从年级前十的宝座上滑下来。知道是一回事,真上了考场,能不能把分稳稳当当攥在手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在多水这个小县城,教育竞争激烈得像打仗。每年高考放榜,地方报纸的头版头条,永远是那几家重点中学的喜报,闪得人眼晕。二中呢?活像一本被遗忘在书架最底层的旧课本,封面褪色,纸页泛黄,上面记录着连年不咸不淡的高考成绩单。校门口的光荣榜,最辉煌的印记,也不过是十年前某位学长考上了个普通一本,名字都快被风雨磨平了。直到李毅飞顶着“市中考状元”的光环踏进二中大门。这才让二中这潭死水出现活力。“近几年来头一个!头一个市状元啊!”教职工大会上,校长激动得把讲台拍得砰砰响。“同志们,这是咱们二中翻身的机会!只要李毅飞这小子争气,考上清北,咱们就能在全县挺直腰杆说话!”打那以后,李毅飞那张靠窗的课桌就成了“聚宝盆”。桌肚里时不时就会神秘地“长”出几本教务处特批的、外面买都买不到的辅导资料。班主任王老师,那个平时板着脸的严肃男人,课间十分钟也总爱溜达过来,装模作样地翻翻他的错题本然后拍着他的肩说:“毅飞啊,好好学,全校的希望可都在你这儿了。”语气沉重得仿佛李毅飞肩负着全校师生的养老金。没过几天,高中数学和物理竞赛的通知,贴在了学校公告栏那块老旧的木板上。消息传到教师办公室,气氛瞬间变得微妙。年级组长,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的中年男人,扶了扶他那副金丝眼镜,语气里透着股洗不掉的无奈:“让咱们的学生去竞赛?开什么国际玩笑!连人家重点中学学生做的基础题,咱们都未必拼得过,送出去不是明摆着当炮灰,给人垫脚吗?”办公室里的嗡嗡议论声低了下去。校长没吭声,只是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他那只宝贝保温杯,视线却看向办公桌上——那里摊着李毅飞上次月考的成绩单,鲜红的748分,刺眼得很。他沉吟了半晌,杯盖在杯口轻轻磕了磕,发出清脆的“叮”声:“这事儿……光咱们在这儿争没用。要不……问问学生自己怎么想?看那小子,有没有这个胆儿?”眼神里闪着老狐狸般的光。摸底调查的结果,一点不出大伙儿意料。午休时分,李毅飞趴在走廊冰凉的栏杆上放空。隔壁班几个男生靠在窗边聊天,声音顺着风灌进了他的耳朵里:“竞赛?那玩意儿比高考题难三倍都不止!现在一天刷三套卷子都嫌时间不够用,哪有空去折腾那个?”“就是!听说一中的那帮牲口,从高一开始就玩命备赛了,咱们现在才起步,去了不是自己找不痛快,等着让人看笑话吗?”这些话,像裹着砂砾的锤子,一下下,重重敲在李毅飞的心坎上。前世的记忆,带着汗水的酸涩气味,汹涌地扑上来——那个同样在高考独木桥上挣扎、最终失足坠落的自己。李毅飞闭上眼,清晰地回想起刚到二中那天,站在那扇不算气派的大门口,仰头看着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的“热烈欢迎市中考状元李毅飞同学”的红字。那一刻,电流窜过脊椎般的战栗告诉他:命运的剧本,这次可以重写。李毅飞猛地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