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她找一户好的。
可是什么才是好的呢?
再有出息的男仆也是奴籍,往后多少代她的孩子考不了科举,和良家通不了婚。放出去嫁一个小门小户的男子?她又想起了七岁之前辛苦劳作的日子,她不想终年累月吃不到一块肉,平民百姓也不会允许她整日捧着一本书。
姑娘又有身子了。
这一胎怀得很辛苦,姑娘闻到姑爷身上的味都会吐,干脆让姑爷去书房睡。
偶尔也有想体贴的时候,就让她拿着一盘葡萄到书房给姑爷,还打趣道:“我的葡萄可不是白吃的,你让他给我画幅葡萄还回来。”
姑爷提笔画葡萄的时候,她一反常态地没有走开,而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怎么您先画葡萄再枝叶?”雪絮忍不住开口,眼中尽是不解之意,“这世上不都是先有了枝,才有的果么?”
姚二老爷,那时还是姚二爷,讶然地抬起头,望了她一眼,“你也喜欢绘画不成?”
雪絮笑得很柔顺:“从前二奶奶学画的时候在边上听过一耳朵。”
姑娘和姑爷拌嘴了。
老爷入阁,圣上开恩,准许姚家大爷荫封了鸿胪寺寺丞,从六品的官。姑娘心中不悦,加倍地督促姑爷用功念书。姑爷十八岁中举时人人说他是前途无量的少年才俊,谢老爷当年首肯这桩婚事也是看中了这个。没想到婚后这几年,姑爷的功名始终没有长进。一连考了几次会试都名落孙山。
说得多了,姑爷便道:“娘子,你有所不知,科场如赌场,时文做得再好,考官看不上又有什么法子?再说了,功名富贵不过如同过眼云烟,咱们有诗有酒的,操那些心做什么?”
姑娘听了,气得大半个月不肯搭理姑爷,姑爷是少爷脾气,也待姑娘冷淡了起来。姑娘的乳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吩咐雪絮去书房给姑爷送些点心,就说是姑娘让送的,想着缓和一二。
雪絮提着食笼到了外院的书房,姑爷又在画画。雪絮不说话,就在边上静悄悄地看着。
姑爷终于发现了她,吃了一惊:“你来做什么?”
雪絮提了提手里的的食笼,仍然是那副千年万年不变的柔顺谦卑的模样,“二爷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多少请用些吧。”
姑爷瞥了她一眼,忽的问:“你家姑娘让你拿来的?”
在一生中,她很少记住某一个时刻,但已经成了白姨娘的雪絮后来回想起来,总能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当时说的每个字,每个人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历历在目。
那是改变她一生的瞬间。
她并没有像乳娘吩咐的那样,说是姑娘让她送来的。
只是沉默。
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又强打起笑脸,“是,正是姑娘让奴婢送来的。”
一切都如此恰到好处,既让她看出她在说谎,又无从指责她的行事。
姚二爷果然怫然不悦,重重地搁下画笔。
雪絮却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问道:“二爷是在画鸡吗?为什么要用这么多支笔呢,奴婢瞧着它们都长得差不多呀?”
姚二爷被她的无知逗得大笑,竟真的给她讲起几种画笔的不同。
雪絮在边上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的小心翼翼地问:“二爷能给奴婢画一幅画吗?什么都行,奴婢想摆在跟前,日夜学习技法。”
画很快就被姑娘发现了。
夫妻五六年,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姚二爷的笔法,可却并没有如同雪絮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甚至发卖了她——雪絮早已在心里筹谋好了的,姑娘一发作,她就哭着说自己只是仰慕姑爷的才华,想要学画罢了。
最好姑娘还能打她几板子,到时候她就带着满身的伤痕到姑爷面前哭,姑爷若是生姑娘的气了,她再假意劝几句……
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姑娘只是略了一眼,将画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