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心无旁骛,这是他骋才的疆场,是他游步的郊原,他酷嗜于投身向这点兵布阵、虑无不周的政治场,寻找他被身份束缚住的平生意气。但眼下,他却被这女子反复投来又收回的目光搅扰得心神不宁,都快要字墨不识了。
何谈务政。
萧放冷冷开口:“不舒服就去换。”
宫装确实已经一整个腻在身上了,青簪自厌地觉得自己好像要霉朽掉一般。从十五年前开始霉朽,彻底溃不成样。
她垂下薄雾蒙蒙的眼眸:“是。”
萧放抬眼,默然看着人驯静地跟在徐得鹿身后离去,往日总以为她纤称合度,一身丰瘦得宜,眼下观人,却觉如此孱瘦清减。笔毫在纸上重重滞下一个粗大的朱砂墨点。她今日到底经历了什么?
压在她心里的,绝不会只是一个已经被救下的宫女。大
也许是为了青簪不那么拘谨,徐得鹿找了唯一和她相处过的冬儿来给她送衣服。
冬儿其实也没伺候过女子梳洗,她的字写得很好,小时候家里人就说她将来都能去当半个女尚书,后来一入宫她因这手字得到了赏识,被分到了太极殿当差。皇帝的日常琐事虽然精细,但大多有殿中省照料着,她也就是负责端个茶这个水罢了。
听到青簪不用她伺候,冬儿还有些微的失望。那日她就知道,这位姑娘很快就会变成后宫里的一位新主子,这位新新主子不仅得陛下看重,还和她们这些人有着相同的出身,不会看不起她们,若能打好关系,对自己只有裨益。但徐大监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自己却把握不住。冬儿在屏风外头胡思乱想的功夫,青簪已经迅速地换好衣服出来了。原本朴实统一的宫人衣装已经被换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御前高品的女官才有的碧色常服,既不同于宫嫔的服饰,又分外清丽雅贵些,往往是只有得到皇帝信重的御前女官才能穿的。
冬儿像献宝一样把青簪推进了前殿内,皇帝还没来得及正眼看人,却有宫人来禀,说是陈修撰到了。
本就是皇帝一早传旨让人进宫来的。此人乃今科状元,和改姓更名考上了探花的岐王世子如今是同僚,萧放便让他代为看着这个不着调的侄子,一来二去,倒因此人为人,对他高看了几分。
萧放还没到当真为了个女子疏怠朝务的地步,对青簪道:“你先回去。”回去?
青簪微微咬唇,下定决心道:“…可奴婢还有罪状要呈。”萧放来了点兴味,这是打算说了?
“那就去等朕。”
青簪还是没挪步子,有些生硬地问:“去哪儿等?”正如她所想的那样,皇帝吐出二字:“后殿。”因这一耽误,出去的时候,青簪正巧和状元郎擦肩而过,她只同人轻一颔首,陈少陵却是不由多看了人两眼。
萧放眯眼提醒:“少陵。”
陈修撰知道自己的失态,忙躬身揖礼:“陛下宫中女官与臣的一位故人眉眼肖似。”
萧放自不会信这拙劣的借口,他也是男人。但他没有多提,便揭过了此篇。不知为何,就连一想到和别的男子谈论起她,都会让他觉得微有不悦。
此后君臣两人讨论朝事,不觉过去了近一个时辰。晚膳之前,陈修撰前脚刚走,尚寝局的人便来问皇帝今晚的侍寝人选。“今晚不去后宫。"皇帝笑了一声,意味深长:“朕要审人。”大
御前的人给青簪准备了垫肚子的果饮糕点,青簪草草对付了几口,交叠着手臂,倚支在窗台前,等雨停。
可是这场雨,永不会停了。
那时琐莺说她也姓段,青簪知道这是因为那时候时间紧迫,琐莺亦怕力气不逮,只能用最少的字眼表达最清楚的意思。实则想告诉她的是,她身上流的,也是永宁侯府的血脉。
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
方才趁着等人的时间,她去看了琐莺。琐莺已经醒来,太医说要休整上十天半月不能下地走路,好在是底子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