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呛着可不行。”总算入座，蒋子瑜介绍他为京里来的赵公子，众人一听，哟，京里来的，还姓赵，只怕不是皇亲国戚也是沾亲带故的，便与他敬了几杯酒，连声恭维。赵清不喜应酬，这是头一回出远门，他母后嘱咐他许多，可他到底是天真性子，虽更喜欢清简合乎礼节的相处方式，但被几人一捧，酒液穿肠，也融入其中，与之称兄道弟起来。
这阁楼之内，别有洞天，四壁糊着洒金宣纸，挂的是唐演的仕女图，和文晖明的墨竹图，博古架上摆着哥窑冰裂纹瓶，插着几枝带露的晚香玉。乌木圆桌中央嵌着珐琅转盘，桌上盛着糟鹅掌、水晶肴蹄等江南名菜，翡翠酒壶里温着花雕酒，酒香气混着楼下的琵琶声传来，叫人不自觉地就醉了。楼下的琵琶声？
赵清起身，推开阁楼上四面可拆卸的雕花榻扇，秦淮河的夜色便如画卷般铺展眼前。河面上画舫往来，灯笼连成流动的星河，与楼中明灭的烛火相映成趣凭栏处设着一张湘妃榻，铺着软烟罗的软垫，侧边小几上摆着青铜博山炉，袅袅青烟中，一曲评弹就这么悠悠往他耳朵转了来。他往榻上一坐，指节在膝上打着节拍，已是酒过三巡，微醺之态。蒋子瑜过去给他倒了一盏碧螺春，又往楼下看了一眼，道：“哟，正是采绿娘子的琵琶，今儿算咱们有福气，刘老爷做东，咱也沾上光了。”便有几位公子也站到这凭栏处来：“不听白不听，赵兄刚来不知，采绿娘子这一嗓儿，在玉笙楼可不便宜。”
赵清微微蹙了眉头，只觉不妥，这般簇着拥着的，听楼下莺莺语语，成个什么样子，自己想寻个清净去，窗外目力所及之处的河水荡漾，映着灯笼的光，水声、琴声、女人声，肉香、酒香、女人香……忽地，叫他直辨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楼下一曲毕，只听那刘老爷赏了她们什么，又是一连串笑声传上来，这笑声叫赵清稍稍回过神来，紧接着打心底里生出一股不适之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耳朵尖臊得通红，他便起身：“我去更衣，你们稍坐。”蒋子瑜起身问他：“知道在哪儿吗？”
赵清摆手：“不必跟着，我知道。”
蒋子瑜目送他离开，心想，这太子的脾性倒不好摸清，究竟是给他安排玉笙楼一夜游呢，还是免了呢。
赵清一路下楼梯走向一楼，待路过二楼时，又听见那包间里清脆的笑声，他匆匆走下去，进入另一片繁华地。
一楼是散座，摆着梨木八仙桌，配着湘妃椅。堂倌们头戴瓜皮小帽，搭着清布坎肩，托着铜盘穿梭如燕，高呼：“蟹黄汤包一一滚热的！劳您让让嘞一-赵清连连错身避开，声色交错之间，他晃了晃头，脚步虚浮地迈出了这里。待站在楼外清醒了一会儿，他狠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看着眼前河上游过的画舫，也不知自己是怎的突然情绪低落起来的，看到那描金彩绘的大舫，他忍不住瞪大了眼，才知这处真真是人间仙境。
船上笙箫管笛齐鸣，河水被两岸灯火染作流动的金红，粼粼波光间倒映着朱楼飞檐、游人笑靥，恍若揉碎了漫天云霞。画舫载着琉璃灯盏穿梭往来，纱幔内飘出琵琶弦音，他不再去想那女子的笑声，决定融入这里，这个地方。他转身又进了醉仙楼里，楼内的嘈杂哄入耳中，他抬步又往楼上走去。待经过二楼时，只听那包房那又唱起了小曲，他透过那门缝一瞥，瞧见了居中太师椅上端坐着的刘老爷，刘老爷正闭眼搭着节拍儿，身边两个姐儿与她调笑，座上另有几位读书人模样的公子，品貌看起来贵重，身边也都有姐儿陪着。赵清一眼没望见她，便忍不住往前细瞧了瞧，待稍侧侧眼，便见着了，她站在另一侧，抱着琵琶，指尖轻拢慢捻，软语唱着“月儿弯弯照九州”，尾音婉转处，浸了蜜一般。
他站定下来，竟细细往她脸上瞧去了，她总是这般，那么拿扇掩着，要么拿琵琶遮着，这才看到她整张脸儿了。
鹅蛋脸儿，柳叶眉，一双狐狸眼盈盈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