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起就在玉笙楼,她想着,自己原来的家里怕是穷得一粒米也吃不起了吧。从前虽也把自己看作个人物,却也万万当不起“金枝玉叶”这四个字。
赵清只当她生性怯了些,虽是如此,可该她上场面的时候她也能上得了场面去,在场面上端得比谁架子都大,活像个被千年古板老嬷嬷教出来的端肃贵女也不知她这身本事是从何修来的,难得他与她亲热几回,看透了她本性儿。索性她不是个会误事的,赵清也不与她多说,埋头继续看折子去了,与他父皇又是一阵笔墨交锋,挥斥方遒,暂且不提。这边尹采绿还忐忑着,竹萱将她扶进了屋。尹采绿倚在湘妃竹榻上坐着,竹萱给她背后塞了个撒花金丝引枕,又给她腿上搭了条银红绣花毯子,尹采绿的腿就势蜷了上去,身子斜斜靠着。眼下就竹萱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儿了,她便拉着她,满脸犹疑地问道:“竹萱,你知道我是个冒牌的,若要我去见先皇后,我真是害怕呀。”竹萱宽慰她道:“我的太子妃,你信那个做什么呀,祭拜不过是生人求个安慰才设计出来的把戏,还真当死者在天有灵呀,若真有灵,那这世道上的坏人还不全都惨死暴毙了?”
尹采绿眼泪珠子在眼角似掉非掉:“真的吗?”竹萱拍拍她的手:“当然是真的,唉,本不该同你说这些的,我们小姐自小身子就不好,自娘胎里就是带了病的,又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性子,时不时见风就落泪,对着些花儿啊朵儿的伤春悲秋,冬日里咳疾就没好过,这回虽是入了春才启程的,可谁料半路一阵江风刮来,又给她咳疾整犯了,奴婢说个实在话儿,薛府里的人不清楚实情,巴巴等着她回来做太子妃,崔家可是早就做好准备了的:二小姐活不过这几年了。要我说,尹娘子如今做这个太子妃,完完全全是您自己个儿的造化,您自己命好,正巧与我们小姐长得相像,又捡来这个亲事,没欠着任何人,反过来,薛家沾了您的光,您顶着杀头的罪给他们争荣宠,他们还得给您道谢呢。”
竹萱比翠影要清醒得多,若没有尹娘子,她与翠影当时在船上便是失了主子的丫鬟,两头不要,还不定结局如何。
如今竹萱对自己的身份很满意,虽没像翠影那般,成个小主子,但太子府内的人都尊着敬着她,太子妃与她是命运共同体,自不会平白磋磨她,太子又是个温善的,从不苛待下人。
她如今只巴巴地望着,太子能顺利登基,她到时候进宫去也能做个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事大嬷嬷。她是知道太子妃秘密的人,太子妃必不会叫她出去嫁人,夫人也不会允许,同样的,翠影既做了大公子的姨娘,也必得一辈子待在薛府里,把这个秘密揣死在心里。
听了竹萱这一番话,尹采绿越想越通透了,一来,她原也不是故意顶替薛静蕴身份的,跟薛夫人来了盛京才知情,已无退路可走了;二来,薛静蕴已香消玉殒,先皇后就算想要的再是她,也要不来呀;三来,尹采绿从前的营生是不太光鲜,可好在她最终误了温公子,是清清白白跟太子成婚的,太子妃之位她自象坐得。
这般想着,尹采绿也不觉得亏心了,只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不过是她的造化罢了。
竹萱道:“赶明儿给太子妃造个新的头冠,您戴着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去给先皇后磕头。”
尹采绿满意地笑了。
“竹萱,我从前倒不太敢信任你,你又是个不爱往主子身前凑的,我更摸不清你的脾性。”
竹萱心道:她从前没摸清太子妃脾性,也不敢轻易讨好,更不敢得罪,她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今确信跟着太子妃前途大概率光明盛大,这才投了上来。细论起来,太子妃倒也不算个聪明的,可架不住太子看重她呀,太子妃不聪明,太子改日便派了个任嬷嬷来教导,这是何等的恩宠惯爱。竹萱这时候表了忠心:“太子妃,奴婢从前好歹是从薛府出来的,心要向着薛府些,但如今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