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裴琦宣布:“还有一件事!”
她还不会写字,一按一个爪印上去,好几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乌乌黑黑。她连按两个,随后才让出身子,指点江山地架势:“二伯父按这里。”“二伯母按在这里,旁边。”
“按手印,好像签字画押。”
明蕴之揉揉她的脑袋,道:“还是写点,或者画点什么吧。”本质上,她是不太想用手去沾那不知有多陈旧的各色颜料。仿佛是看穿她心中所想,亦有可能是脸上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裴或面上总是毫无变化的表情融化许多,眉目疏朗:“用这个吧。”他将手上标绘线条的笔杆子擦拭干净,递给她。明蕴之接过,在裴琦指定的地方,准备写个"蕴"字。还未落笔,便觉得规规矩矩的字体在这充满童趣与色彩的风筝上太过突兀,她抿了抿唇,沾了墨汁,在签字旁边,随手涂了几笔。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充满着筋骨与风雅,就这样被她随手几笔勾勒了出来。
“好了。”
明蕴之用宽大的衣袖略遮了遮那兰花,转了个方向递给裴或。裴或低垂眼睫,一副不曾发觉的模样。
他看到她落笔的瞬间,便知脑海中的猜测没错。她落笔的模样,方式,都不似不擅书画之人。只像是许久未练,抬笔生疏,最后一笔,又刻意藏拙,画得拙劣。
……倒是与平日里,万事都想要周全的她,大有不同。男人劲窄的指骨微曲,提笔思量一瞬,在那兰花的背面,画了几节秀竹。墨迹透过纸面,微微泅到对侧,牵连在一处,不分彼此。裴琦才不会注意到这些。她拿到了风筝,欢呼一声,跟着宫人一道,去了宽敞之处。
明蕴之跟在她身后,没走几步,身侧便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那身影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她身侧,淡淡的沉香气息忽远忽近,像是春日的柳絮,挠得人鼻尖发痒。
“方才忙着,不曾问过。”
许是在日头下待了太久,裴或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此处不比宫中,有些简陋。昨夜,睡得可还安稳?”“尚好,"明蕴之笑意浅淡,仍旧疏离:“多谢殿下关心。”二人之间没了话,沉默地跟着裴琦,到了一处空旷之地。林中有风,宫人先将风筝放了起来,才交给裴琦与明蕴之。裴琦欢快起来,小短腿蹬蹬跑着。相比之下,明蕴之便不好似她那般欢脱。且不说裙装繁复,难以这般行动,她也过了那样毫无顾忌,可以随心所欲突跑的年纪。
眼睁睁看着可怜的肥胖金鱼要落下来,她竞生了些急躁,一步步退后,拉着风筝线,盼它再往上升一升。
“‖〃
直到察觉后背撞到了一个宽阔的身躯,明蕴之仓促回头,发间的几支珠钗擦着男人的脖颈与下颌,打出了几道红痕。她指尖微松:“殿下,抱.…”
“不急。”
裴或温热的大掌裹着她的手指,顺着风的方向拉了拉风筝线。那金鱼向下顿了顿,又朝更高的地方去。
明蕴之微侧过脸,目光落在他的面颊。
男人侧脸冷峻,下颌微扬,双眸瞧着那风筝,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发现她的视线,他轻垂眼睫,视线在无形之中交错一瞬,男人松开手,淡声道:“这风筝简陋,本就飞不了太高。”那触感分离得极快,在她尚未生出抗拒之前,便已然退开,留下淡淡余温。明蕴之“嗯"了一声,目光转了回去,落在空中的金鱼与鸟之上。本该生在水里的鱼,与天边翱翔的燕,如今都被风筝线牵在手心,交错在一处。
裴琦玩累了,用过午膳后小睡一会儿,宫人收拾着行装,准备回围场。徐公公:“殿下,那这些风….?”
主要是太过破旧,与宫中极为不符,日后怕是也不会有拿出的机会一一更重要的是,他知晓这些风筝,原是多年前的旧事。那还是殿下尚在此处时,比照着书中学做的。从此处离开后,徐泉机灵地从不曾提此事,以免犯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