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与裴或说了许多话,其中便有不少是在柳园中的事。那时年幼,她的确做了不少事情,后来又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做趣事念念叨叨地讲出来。偶尔回想,也会懊恼是否太过多嘴,实则无人愿意听这些琐事。还以为他都不曾听过。
想起柳园,她语气稍温和了些:“柳园多树,放也放不好,总是挂在树上。”
“挂在树上了,便只能央求着沈…”
她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无妨。”
裴或眼也不抬,声音带着些玉石般的清透。明蕴之微愣,什么无妨?是她无端提起沈怀璋,还是别的什…?“此处空旷,不会挂在树上。”
裴或将裴琦因为好奇而拿在手上比划的刻刀抽走,面色平淡,没有丝毫旁的意味。
原来是这个无妨。
明蕴之坐在桌边,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她倒是不怕裴或“吃醋”,只是思及那日之事,还是少提为妙。雨后初晴,秋日的阳光也不算晒人,明蕴之在日光下闭了闭眼,与裴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手头有事做,心里想着不久后的玩耍,裴琦也没了昨日那样的闹腾,乖巧模仿着伯父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掰着许多年前的竹片。那些竹片上过油,经年未腐,尚有韧性,勉强可用。“想要什么颜色?”
不久,裴或侧首,问手上染得脏兮兮的裴琦。裴琦年纪小,自然喜欢鲜艳的色彩,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这个、这个,都想要!”
裴或:“可你想要做燕子,只有黑白。”
裴琦呆呆地坐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明蕴之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你问她做什么?”裴或垂着头,没有回答。半响,他状似不经意地抬头,问道:“你呢?”明蕴之已经走到裴琦身侧,帮她擦着手。忽地听男人开口,反应了好一会J儿。
杏眸盈润,含着几分疑惑。
裴或:“你呢,你喜……想要什么颜色?”他抬了抬手,露出手上半成型的风筝。形状还未定,他在做连接着风筝线的骨架。
他知晓明蕴之从前多爱穿些素净、沉稳的颜色,但不时会用一些鲜艳的色彩做点缀。近来,仿佛多次瞧见她穿着些颜色鲜亮的衣服,他很喜欢看见那样的她,格外明丽。
她仿佛适合这天底下所有的色彩,明暗、浓淡,皆宜。他静静看着那双琥珀般的眼瞳,明蕴之莞尔,淡声道:“并无特别的偏好。”
这倒是真的。与其说有没有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东西,她似乎更倾向于选择整体看来,最让她舒服,让她开心的。“那,形状呢?”
裴或问道:"裴琦想做燕子。”
明蕴之不大会这些动手的事,坐在裴琦旁边,看着长桌上堆放的工具:…这个原先,是什么形状?”
她指了指桌上那被遗弃的,瞧着有些年头的破烂风筝,看不出究竞是什么。裴或看了看她所指的东西,思索一阵:“兴许是蝉……又或许是金鱼。”从那半烂的骨架中可以看出,那风筝原本也胖乎圆滚着。“金鱼吧。”
明蕴之极快拍板:“鱼在天上飞,比蝉瞧着有趣。”“我也喜欢金鱼!”
裴琦凑了过来:“…金鱼,能不能用这几个颜色?”明蕴之笑了笑:“琦儿亲手涂吧。”
裴或瞧着不像头一回做,虽有些手生,但在他手上折腾一遍,还真有模有样起来。他用着箱子中原有的风筝骨架,将上头覆着的陈旧油纸取下来,再稍加修理,覆盖上新的、还未上色的面纸。
大半个时辰,两个风筝便已逐渐成了形。
原应只是黑白的燕子风筝,被裴琦不甘心地涂上了不少色彩,变成了五颜六色的鸟雀。那只金鱼,她尚且保留了几分理智,让明蕴之来画。明蕴之看了裴或一眼,见后者并无上色的意愿,便随手涂上几个颜色,大致有了些模样,便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