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变故,她背负的远比他想象得更多。
他能为家人鸣冤,能拼一腔孤勇,为清白赴死;可她若反抗,只会被世人指责为不守妇道、不顾亲情,连一句辩白都容不得出口。她不是懦弱,而是被这世道逼进了沉默的深渊。任九思垂下眼,静静听着崔平章的话,心头却波澜四起。他并非不懂他说的那些道理,也不是没想过要去抢。可越是走近姚韫知,心中反而越是犹疑。
不是不动情,而是动了情之后,更不敢轻举妄动。从小的教养告诉他,“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才是君子之本。他曾将这些视作信仰,哪怕家破人亡,流落街头,也未曾动摇分毫。可这些年走过来,他也渐渐明白了一一
不是所有人,都能,也都该,被迫走上一条成仁取义的路。他见过太多为“忠义"赴死的人,尸骨未寒,就被人淡忘,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一句唏嘘。
那些被颂扬的牺牲,更多时候只是留下来的旁观者,讲给自己听的慰藉。人各有命,有的能扛,有的只能退。
有时候,强让每一个人承担所谓应尽的道义,不过是把他们往刀口上推。他也曾厌恶那些自私的人,觉得那是懦弱,是背叛。可当他亲身走过悬崖边缘,才终于看清,有时候所谓的“自私”,不过是在这世道里,没有选择的选择。
他低着头,眼里是被风吹乱的沉默。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某些早年坚定的念头,正在悄无声息地松动。
他以为自己最难以释怀的事情,如今已经放下了。他不再怀疑姚韫知对言怀序的情意。
可他始终拿不准,她对任九思的心意究竞几分真,几分假。这话,他不能对崔平章说。
他早能预见,一旦说出口,那人肯定会笑他:“你怎么还吃自己的醋?任九思和言怀序,不都是你一个人吗?”
的确是同一个躯壳。
可任九思心里清楚一一这躯壳里的灵魂,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了。他曾问过姚韫知:“你到底更喜欢谁,是任九思,还是言怀序?”那时他不过是想与张允承争个高低。她话里话外都说念着言怀序,他听得心头发烫,还偷着窃喜。
可到了深夜,静下来,那股喜意却变了味,成了一丝说不清的酸涩。他知道,自己已经做不回那个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言怀序了。他怕她不喜欢如今这个软弱、隐忍、妥协的任九思。更怕她哪一天突然明白--任九思,其实就是言怀序。偏偏就在这时候,崔平章又问:“你不打算让韫知知道你的身份吗?”任九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崔平章叹了口气,道:“也是……她虽未必会有意泄露,但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任九思见他这样说,也就不再辩解什么。
可崔平章却没打算就此收声,接着劝道:“身份的事你可以不说,但青湄的事,还是得跟她解释清楚。你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又兜兜转转回到原点,那可太可惜了。”
任九思闻言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一会儿便去和她说清楚。”
崔平章一愣:“一会儿?”
任九思淡淡地回道:“去张府。”
“兄弟。"崔平章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带着些调笑,又透着一丝真情实意,“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姚韫知对任九思突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里,早已习以为常。但这一次,她的反应却比以往都激烈。
才瞥见窗外有人影翻进来,抄起案头的花瓶便砸了过去。任九思险些中招,连忙闪身避开,嘴上还不忘讨饶:“你是真想我的命啊。”
“滚出去!"她怒声呵斥。
可任九思却置若罔闻,反而又朝她逼近了几步。“你给我……”
话未说完,嘴巴已被捂住,只发出"呜鸣"几声。屋外柳絮听见动静,轻声问道:“夫人,怎么了?”任九思俯身贴近她耳边,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