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沉默。
「再然后,我就被罗织罪名抓起来,当年下刀子的老太监早死了,经我手牵线联系的人都仗着他的势力飞黄腾达,只有我,照顾他最多,却是唯一一个被他罗织罪名打压之人。」
田大牛敲了敲自己的腿,哭着笑道:「他叫人打断的,我至今不知,这是为何,难道当年他自阉时,我是有什麽照顾不周吗?」
潘筠拿出水囊,拧开喝了一口后挑眉,「田大叔,你来这里多久了?」
田大牛道:「五年了,幸而故交搭救,加之当年王振差一点被太皇太后所杀,所以侥幸走脱,逃到了这里面来。」
「五年,你竟然还不知道原因,」潘筠失望的摇了摇头,直接道:「因为你跟他最亲近,对他最好呀。」
田大牛一愣。
潘筠摇着水囊笑道:「他最狼狈,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只有你看见了。」
潘筠靠向朱祁镇,眼晴紧盯着他,「大公子,若是你,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你能容纳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吗?」
朱祁镇:「我一直飞黄腾达。」
潘筠:「落难之后再起呢?」
朱祁镇肯定道:「我不会有落难之时。」
潘筠笑了笑,转头看向薛韶,「你呢,若你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对落难之时目睹你所有狼狈的朋友会如何?」
薛韶:「我会珍而重之。」
潘筠:「你是好人,这是人品好的人的作为。」
她问恍恍惚惚的田大牛,「田大叔觉得,王振是一个人品好的人吗?」
田大牛愣愣地摇头,「他不是,他贪恋权势,会为亲友以私谋权,和好人没有一点关系。」
潘筠嘴角微翘,「是啊,那你怎能期盼他能像个好人一样容忍你的存在呢?
潘筠扭头看向朱祁镇,幽幽地道:「你又怎能期盼他像个好人一样忠贞不渝呢?」
朱祁镇脸色阴沉下来,眼中闪过怒火,「潘筠,你倒是毫不遮掩,就是要做挑拨离间之事吗?」
潘筠摇头,「不是挑拨离间,只是陈述实情。」
「大公子要是回答我,以己为重,我就不会带你来看这些;是你说以家业为重,作为排忧解难的道士,我总要为你的目标着想。」
朱祁镇冷笑:「为我着想,就是离间我和我的家臣?」
潘筠笑了笑,反问道:「难道这两件事不是客观存在的吗?是我让王振收受贿赂,还是我让田大牛落到这等境地,然后嫁祸给王振?」
朱祁镇沉默。
田大牛犹如被雷击中一般浑身一僵,身体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朱祁镇瞪了他一眼,在他开口前低声喝道:「闭嘴!」
田大牛高呼万岁的声音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朱祁镇转身就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朱祁钰和曹吉祥连忙跟上。
薛韶将田大牛从地上拉起来,掏出一把铜钱塞他手里,「你的故事说的很好。」
田大牛张了张嘴巴,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一抬头就见那个带刀青年回头看过来。
田大牛浑身一颤,便不敢说话了。
如果那人真是自己猜想的那个,那这带刀的定是锦衣卫。
王振和锦衣卫的关系可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田大牛脸都白了。
潘筠将一张平安符放进他手里,道:「你不必害怕。」
她看着他的五官,微微一笑,「苦尽甘来,只需静等便好。」
田大牛愣了一下,双手紧握住平安符,连连作揖,「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两道揖后,他身体晃了一下,差点往前扑去,被薛韶扶住。
他将落在地上的拐杖拿起来塞进他手里,和潘筠一起去追已经走远的朱祁镇四人。
虽然是去追,但俩人显然都不着急,只远远的看见他们的背影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