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的清扫、布置的布置……人心雀跃,一派热闹欢腾景象。
秦萧萧因为要在武林大会上出战的缘故,没有得到指派。她冷眼觑着枕粱门上下为了办好武林大会的热乎劲,发现在掌门并各位师伯勉力维持这份热闹的背后,暗涌着枕粱门步履维艰的不易:擂台上的漆是俞声师伯带着两个弟子亲手刷的、厨房里招待其它门派的碗筷是临时向山下的铺子折价买的、山后的院落许多天都没人去打理了,由着它长草生苔,再不能住人。
“这几年年成不好,官府收缴的税费又高,靠着枕粱门历代传下来的一点田产,养不起这么多张嘴啊。”庄亦谐两手一摊,手心里空空如也,“所以去年开始,掌门师兄打破门规,只要富庶人家想送子弟上山学艺,不论武功根基如何,全都招收,只需他们每年交一点钱粮充作束脩。雪上加霜的是,今年偏又轮到我们承办这个武林大会,靠着原有的几笔收入很难办得成,所以我就和掌门师兄商量,把门内的一些珍本放到当铺里售卖,换回几个钱来,办完了这届武林大会再说。”
“师父,其实你是觉得赎不回来那些武学珍本,才偷偷将它们都抄录下来了吧。”秦萧萧说道,“既然世道这么艰难,为什么还要承办武林大会?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嘛。”
庄亦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对秦萧萧说:“正因为世道艰难,江湖风气不比往日,武林大会才更要坚持办下去。生逢乱世,许多剑客练就一身武艺却不走正道,不是想靠杀人越货搂钱自重,就是投靠朝廷大员甘为走狗任人驱使,将剑客的侠义之心忘得一干二净。武林大会就像一面镜子,不管那些人是否与会参赛,能够始终提醒他们,江湖中还有这样一片净土,这样一群有志之士,不该就此沉沦,丢失初心。”
“这样做,值得吗?”秦萧萧有些不解,这样捉襟见肘的江湖,真的值得人们这般奉献吗?
“值得。”庄亦谐斩钉截铁地说。秦萧萧甚少见到庄亦谐这般严肃的神情,往日他总是乐呵呵地挂着笑,随和而通达,不论外界如何变化,只要守着这书斋,守着枕粱门,他便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你看,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都没有带齐所有弟子,许多门派都是一个长者带着两三个参加比试的弟子。他们难道不想让其他人一道过来见见世面,认识认识其他门派的青年才俊吗?”庄亦谐开导道,“这是其他门派体谅我们承办武林大会的不易,不想让我们徒增开销,所以大都轻车简从地来了。”
庄亦谐这么一说,秦萧萧才明白过来。原先她还纳罕,为何其他门派参加江湖中地位尊崇、威望甚高的武林大会准备得这么随便,她见他们大都一身布衣,风尘仆仆,到了枕粱门也不挑拣吃喝,厨娘烧什么吃什么,从无抱怨。有些心细的门派,干脆在包袱里带上了原来在自己门派住着的寝具,不需要枕粱门额外提供。他们安静地在枕粱门住下,安静地练剑,用他们的行动无声地向枕粱门全体表达着谢意与敬意。
这是一个门派对一个门派的感谢,这是一个江湖对一个江湖的体恤。
这个皱皱巴巴、捉襟见肘的江湖,有些意思,秦萧萧如是想,成为枕粱门下弟子这么长时间来,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认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