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崔郎君爬着来见您!”
崔子严?我呢喃道:“诸佛是要小女用此人么?”刹时烛灭,檐下铁马挟雨泠泠作响。熏香还在飘,我虔诚俯身再拜。殿门忽的吹开,帘外雨潺潺。
我披了布帛撑伞而行,聚雨随风刮过我的脸颊,我分不清流下的水是雨还是泪,我的裙摆被碎石满地的黄土溅了泥污。大雨朦胧的这夜,石槛都分不清颜色,那朗朗月色却恰照于厢房院外,恰照于那青衣襆帽上。
崔子严是撑着才直腰的。这半年来,他曾经用过的刑法都在自己身上捱了一遍。断了骨头便医,伤了筋骨便治,剩得一口气也用人参吊着,生不如死的滋味教他一一尝遍。但近来,我却倦了。与李兴业的斗争和三哥的痛苦令我倦得彻底,抬眼望他,他的眉目却未因折磨而改变。我叹了一气,这些年见过太多因刑罚而催悴无神的王候子弟,这种平和如甚么也不曾发生的,竟少见了。
青松,我忽然想起这院里种的青松,也许光看外表,崔子严确然是任东西南北风都巍然不动的青松。崔子严见我,笑了:“臣将才为见公主,方以爬恫人,望公主不治臣罪。”我道:“这么急见我,是想求个死的思典?”崔子严不答,推门作请:“外头雨大,公主且吃杯热茶,且歇歇罢。”
西厢房是府里最破、最脏的,因地处角落,丛丛高树遮着,便不再整理。奴子婢女自然不会配给他,不过偌大一个杂院,给口饭吃。若罚得实在狠,才唤人看顾几下。步入曾经荒院,不见枯叶蛛网,只有净榻倚树,风携叶落于榻旁,里房烛火虽暗,却物施整齐,还有一支烂笔草席铺于桌面,题曰:否极泰来。
崔子严道:“求个心安耳。”我冷道:“崔大人颇有几分靖节风范。风雨不动安如山,怡然自乐得很。”他依旧不答,我道:“不必作态,有甚么便说。”
崔子严终于开口:“臣闻公主持刀峙于太子,随后便入宫了。”
我道:“不必打你的如意算盘。三郎是我亲侄儿,我们姑侄的思怨是非皆轮不到你染指。”说着已转身,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刚踏门槛,风便更狂了,崔子严的声音悠悠传来:“公主要反么?”我清楚知道他正一点一点地靠近我,那双宽厚而温暖的手掌是此炙热,触碰我的手臂时,好像可以遮蔽风雨的寒意,“公主如若要反,臣愿如则天大圣皇帝时,为您马前鞍。”
我用尖长的指甲掐入他的肉中:“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用一个酷吏,一个害了我丈夫的凶手?”崔子严轻轻地笑,没有挣扎:“我忠于则天大圣皇帝,自然拥立女皇,我若戴罪立功,公主不定能保我一生荣华。且朝中公主的党羽遍地,太子何尝不知哪些是您的人呢?如今世家门阀又燃,真心支持您的有几个?您想反,便不能动武。只能毒杀太子,再挟走其入宫。”
我袖中短刀陡然落出,反手开刃抵其颈间:“这招你能想到,我能想到,他李三郎便想不到?若耍花招,我先结果你的命!”
他知我要他继续说下去,便依旧缓缓:“我闻太子端了薛郎君贴身而携的玉环,公主才失态至此。公主与薛郎君平安回府,宅家必劝了太子退步。太子退步,您也应退步罢?臣斗胆多嘴:是终身不问朝政,还是离开长安?”
果然是顶顶厉害的人,仅从奴子的几句言语,便能得到事情始末,阿母用人的眼光,当真错不得。诸天神佛悯我,能将崔子严引至我面前,我道:“宅家如令我回青州,该如何?”
崔子严道:“公主若干脆回青州,太子必会有所生疑。不如时常入宫与宅家常诉亲情不舍,宅家必会于太子前再劝,而公主也该放权—————想教太子信,做假是瞒不得他的,必用真的才能令人信。”他微微倚于门旁,瓢泼大雨做了雨帘,“假做真时真亦假。天下人信了您放权,太子以为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