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话,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她蹙眉压低声音:“长安不太平,皇子之间明争暗斗……”
“争斗才好啊。”杨玉娘笑了,“越是如此,圣人就越需要有人投石问路,试探虚实,我在长安也便有了活路。”
公孙大娘还想再问,却被杨玉娘回头打了岔:“您要给七娘回信吗?”
公孙大娘迟疑着点了头。
“那帮我也带句话去吧。我看她放不下长安许多人,怕是迟早还得回来,问问她,可愿与我通力合作?”
……
这桩隐秘又大胆的谈话悄悄收了尾,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咸宜公主大婚当日。
公主下嫁,排场自然要大,挥手便请了大半个长安的贵胄过去,连杨玉娘都在此列之中。大约是因为顾及郎婿杨洄的面子,婚宴上虽然偶见贵家女朝着她指点轻笑,却无人直接找茬过来。
杨玉娘索性装作没瞧见。
一派欢闹和庆中,只有寿王殿下一人郁郁寡欢,看杨洄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夺妻之恨,令人迷惑。
他近前的内侍只好讪笑解释:“咱们殿下平日里最爱护公主,这是不舍得阿姊出嫁呢。”
内侍们提心吊胆看着寿王,直到婚宴结束,还没彻底安下心,长安又掀起一重新波澜。
皇十三子颖王殿下跪于兴庆宫大殿,告发太子索甲两千领。陛下以太子有不臣之心,在朝会上发了火,竟还公然提起了废储君之事。
朝野闻之震惊。
陛下此前从未有过废储之心,也不知何时起了意头,竟没有向任何重臣透露过。这次骤然开口,怕是来真的。
储君关乎国本,萧相公连同裴相公火速入宫觐见,条条框框陈列,在南熏殿内呆了整整四个时辰,这才用一句“父子天性,情或大于法”给劝了回去。
这话也不是他们想的,而是张九龄从前所说。
李隆基负手背身而立,想到从前与张九龄的君臣之交,摆手道:“罢了,朕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二位相公跪地叩谢皇恩。
却听上首又问:“张九龄在岭南也满两年了吧?”
“正是。”裴相公答。
“朕叫他反思,他却忙着搞这一出又一出的幺蛾子,背后指不定还有李太白那对父女做帮衬。看来他想的还是不够明白,就再呆些时日吧。”
免得他一回京,扰乱了许多事情的进程。
李隆基想要见到的进程来得并不慢。
年底,刚刚完婚半年的卫尉少卿杨洄便受了武惠妃和李林甫的指点,带人证物证若干,状告太子李瑛谋逆,理当废储。
惠妃于后宫之内也哭闹助力:“陛下,太子勾结党羽,要害妾身母子性命啊。”
针对大势已去的储君,朝中不乏倒戈之人跟着多踩一脚。一时之间,太子殿下李瑛变成了众矢之的,仿佛不废这个储君,大唐明日便要走向灭亡。
有颖王先回的铺垫,再加上李林甫一句“此乃陛下家事”,李隆基终于无所顾忌了。
他火速下旨,颁布了“废皇太子瑛为庶人”的诏令。在诏民令中,除过李瑛之外,同时被废为庶人的还有鄂王与光王。
长安的癫狂并未到此结束。
朝中老臣们逐渐反应过来,这是一出陛下早有预谋的闹剧,索性袖手旁观起形势变化来。没过几日,兴庆宫内又追加了一道圣令。
李唐家的帝王,向来容易出心狠的主儿。
开元二十一年,春日未至,积雪未融。
废太子瑛并鄂王、光王,被圣人亲赐,死于城东大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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