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平澹,听不出喜怒: “大统二十一年,太仆寺登记在册的种马数量,尚有二十七万匹,如今六十五年,反而递减到十九万之数! 谁能告诉本宫原因所在? 是兵部下面的太仆寺办事不力,亦或者另有情由?” 今日商讨的是马政。 此乃军国要务! 不可随便掺和发言。 因此,屋内列席的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片刻的寂静后,詹事府的主簿上前,躬身回禀道: “殿下有所不知,我朝马政规模之大,乃历代之最。 为了维系运转,不仅开发牧场,还于府州各地设立马寺。 甚至让官府推动百姓养马,即提供一定数量的种马,随后分配于各家各户。 北地是每五户负担一匹马的饲养,南方则为十户左右。 每年将种马生出的小马驹交给官府,再登记入册,归进牧场,以便太仆寺统筹调拨,发往九边。” 这位主簿显然平日有过了解,颇为着重马政,所以娓娓道来,讲得细致。 “圣人定下的这一套规矩,并无任何挑错之处。 每一户参与养马的人家,都由官府补贴,共同分润。 官府再从太仆寺领取,国库专为马政支出的费用。 可从大统四十五年开始,情况就有些不同。 许多府州的官衙,不愿支出这部分补贴,遂以徭役的形式,强自勒令百姓养马。 且若养的马生病死去,亦或者未能每年上交一匹合格的小马驹,还要进行惩罚。 因此催生出‘消灾钱’,意思是若不想被抽鞭子或者杖打,就要再另外花钱消灾。 更有甚者,太仆寺为了明面好看,还会与府州串通,对上刻意虚报登册的马匹数量,赚取国库调拨款项,然后对外声称几处牧场遭瘟死伤; 对下再把这些根本不存在的马匹死伤数目,分发给其他府州,让他们作为名目,找养马百姓索赔,大肆捞取银钱! 殿下,试问这种赔本的买卖,有谁愿意做? 渐渐地,北地许多养马人开始不堪忍受,选择逃亡,这才有‘响马盗’的出现! 南方更是有‘宁为家奴,勿做马夫’的谚语流传。 许多豪族士绅,他们专找那些被官府指定养马的人家,为他们缴纳马匹,尔后让其签下一纸卖身契,世代为奴!” 白含章捏紧那份太仆寺递上来的折子,面无表情道: “大统四十五年,乃圣人闭关,本宫监国的日子。 架在脖子上的刀没了,太仆寺吃马政拨款,府州巧立盘剥名目,豪强得利蓄养家奴……好!好得很! 官逼民做贼,官逼民为奴!” 这番话一出,整个詹事府鸦雀无声,外界皆以为太子殿下宽厚仁德。 可作为东宫中人,方才清楚这位监国储君的雷霆手段! 只要不越界,哪怕处置贪官污吏,最多也就是小惩大戒。 可一旦跨过殿下心中的那条底线,纵然皇亲国戚、从龙功臣,下场也很堪忧! 当年朔风关的拒蛮城一事,后面多少将种勋贵被问责,诏狱一度人满为患,菜市口血流成河。 “万俟主簿,你继续说。” 白含章收敛一瞬流露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