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想。她一边尝试冷静,一边忍不住簌簌落泪。
“我和朝生也已退出‘罗网’,此番来周国只是做买卖而已,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闶城打听打听。”岩客先解释清楚来意,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好好想想,倘若朝客真要对你不利,当初何必为你求来解药,放你离开兹兰?”
“你再好好想想,倘若朝客真做过那些事,那他的功劳可大了,为何不是他继任首领,而是娇客?散布谣言之人不就是为了逼朝客退出组织,再借咱们的手除去最大的威胁么?”
寄春君面上浮现一丝迟疑,岩客再接再厉劝说。
“这样吧,有任何条件你尽管提,莫要伤及无辜。这小姑娘只是我们来周国途中偶然救下,见她孤苦伶仃无家可归,这才暂且带着她。我们要是来杀人灭口的,怎会节外生枝,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在身边?好让你挟持吗?”
大抵是岩客有理有据的陈词与好商好量的真诚态度终于打动寄春君,寄春君以询问的眼神望向朝生,朝生适时开口:“你知我向来言出必行,既允诺放你离开,必定保你安然无恙。”
寄春君沉默良久,匕首终于挪开寸许,问道:“你们为何如此紧张这小姑娘?”
“岩客喜欢她。”朝生几乎毫不犹豫地道。
岩客“唰”地扭头瞪向朝生,旋即反应过来,故作恼怒:“老子还没表白呢,你咋提前说出来了!”
“老牛吃嫩草,真有出息。”寄春君笑骂一句,听这意思竟信以为真了,居然就这么松开了对若兰的钳制。
若兰扭头打量一眼寄春君,见他好似真被说服了,片刻不敢耽搁,拔足往朝生那边跑去。
当她跑出危险范围,朝生身形一闪,与她擦肩而过,她下意识转身看去,而岩客也已冲到她身后,一手迅速捂住她双眼……
血腥味无比清晰地钻入鼻腔,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朝生抱起她走出观景阁,氅帽遮去所有景象,她久久不敢呼吸。
那一夜,死的不止寄春君,在寄春君永远闭上双眼之前,整座寄寒山庄早已一片死寂。
原来这并非一场意外,而是早有预谋的杀人灭口。
若兰问朝生为何如此,他平静地陈述事实:“寄春君该死。”
“那山庄里其他人呢?那么多仆役,还有伶人,他们全该死吗?”
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一如既往的温柔,说出口的话却令她如坠冰窟。
“都该死。”
“为什么?”她不懂,朝生说过言出必行,只要放了她,保寄春君安然无恙,为什么出尔反尔?为什么非杀寄春君不可,他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吗,往日情分呢?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难不成那些人全都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朝生只道:“你无需知晓。”
“是啊,”若兰自嘲一笑,“你的事,我哪有资格置喙?”
她推开朝生,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入风雪之中。
那一刻,她试着如岩客所说以心度心,却发现根本猜不透朝生的心。
她对朝客一无所知,朝生展示给她的一切,好似一场错觉。
寒客说,朝客叛过主,杀过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伙伴,甚至亲手杀害授业恩师。
朝客言而无信,冷血无情,残忍嗜杀,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当真在意非亲非故的她吗?
皇后以幽台宫为笼囚禁她,朝生则以美好的假象囚禁她。
除了他身边,她哪也去不了。
曾经连死都不怕的若兰在重获过自由之后,在感受过温情之后,再次生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