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跟安娜打招呼的那个笑成一朵花一样的藤村亮感到敌意倍增,于是泽北理直气壮地忽略了对方跟自己的笑脸相迎,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掀开布帘走进了温泉池。
温热的水没过胸口,氤氲的热气融化了飘落的雪花。泽北靠在水池边上,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舒爽的暖意,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浓重的夜色,细细的绒绒的雪落下来,让缺乏浪漫细胞的篮球选手泽北荣治想到了做牛排时一小把被洒下去的海盐。
他的确也感觉自己有些想多了,其实那个男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异常惊喜地跟安娜说了声好久不见,只不过自然而然又十分亲昵地拍去了安娜肩头的雪花,只不过当着他的面大喇喇地说了句能见到鹤田真是太好了,只不过老是会对鹤田安娜笑出明亮得刺眼的笑容而已。
嗯……只不过……只不过这样而已。泽北荣治反反复复地劝说自己,直到三十分钟后浑身发烫地从温泉池里走出来。他泡得有点久了,热气熏的整个人晕乎乎的,有些缺氧。
他随手打开一瓶冰牛奶对着嘴咕嘟咕嘟地灌下去好几大口才驱散了好些迷糊的感觉。牛奶刚喝到一半,看到鹤田安娜也掀开布帘走出来。她一边走路一边把头发盘在后脑勺,有几绺头发没扎好,松松散散地从发绳里偷溜出来,被打湿的发尾留恋地紧贴着的颈部和侧脸。她叫了他一声,他对上她的眼睛,才发现那双看习惯了的眸子好像也被温泉的暖意熏的湿漉漉的,温软的眼神漾着暖暖的水意,连根根分明的睫毛都温柔地黏在一起,如同温顺的鹿,跟平时可真是太不一样。
——平时是什么样?平时就是一副聪明又骄傲的小大人样,似乎永远站在约定俗成的对立面,全副武装。
安娜冲他笑了笑,唇红齿白的,让泽北荣治仿佛看到了一颗桃子,粉嘟嘟水灵灵的。
“我想去打乒乓球,”安娜做出挥拍的姿势,“你要不要去?”
“我不去,我回房间了。”
“好,那我玩一会再回去。”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我已经拜托藤村把晚饭送到房间里了,饿了的话你先吃,不用等我。”
泽北满不在乎地转身回房间,“谁要等你……我会一个人全部吃光的。”
“你敢!”
“那就试试看吧。”
安娜冲着走远的泽北的背影龇牙咧嘴地发出警告,可是效果甚微。
结果,这鹤田安娜口中的“一会”可让饿着肚子又口嫌体正直的泽北荣治好等。
桌上已经摆了一堆琳琅满目的好吃的,可泽北荣治没法这么自顾自地动筷子。肚子饿得只剩一层皮了,一遍又一遍看时钟,时针分针乖巧地交叠着,不紧不慢地指向六点三十二分。于是泽北荣治不得不从沙发上挪起来,去旅馆的娱乐区找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的鹤田安娜。
鹤田安娜刚刚放下乒乓球拍,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可惜所剩不多的体力让她累得气喘吁吁的。她随手拢了一下从头绳里散出来的发,又抬手摸了摸运动过后热腾腾的脸,咂咂嘴,想喝冰牛奶。
藤村亮恰好递过来一瓶,鹤田安娜抬手去接。不凑巧的是,她掀开瓶口的锡箔纸时被割伤了手指。藤村亮丢下球拍,风驰电掣地拿来了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拖着她的手,给流血的伤口消了毒后,仔细地给她贴上了OK绷。
动作轻柔得,像在修补他自己不小心从胸腔掉出来的、受了伤的心脏。
那道伤疤也生生割进了站在不远处的泽北荣治的眼神里。
被握在鹤田安娜手心里一口没动的冰牛奶,变成了淋在他心头上馊掉的葡萄酒,颜色红得像她指尖滴下来的血珠,却又酸又涩——不爽……真的超级不爽。他意识到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