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缰绳一抖,“别真用那颗丸子——用了,说明你撑不住了。咱们这些糙汉子,宁可你一直不用。”
马蹄声渐远,夕阳斜照,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七蹲在门口,望着山路发呆。过了好久才喃喃:“原来江湖救急……是真的。”
老周哼了一声:“傻小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掌柜这么实诚?外面十个江湖人,九个半都在坑蒙拐骗。”
“可刚才那个,是真的。”小七抬头,“他说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不是害怕,是……怎么说呢,像憋了好久才找到地方还债。”
老周没再说话,只是把灶里的火拨旺了些。
萧灼坐在柜台后,重新掏出那枚烟丸,放在灯下看了看。蜡壳有些裂纹,显然是随身带久了。他没拆,也没藏,而是拿剪子剪了根细线,穿进顶部小孔,挂在床头钉子上。
风吹进来,烟丸轻轻晃。
他翻开账本,提笔写:“戌时三刻,收陈十三赠物一枚,估值不明,记作‘待偿人情’。”
写完合上本子,又开始擦铜钱。
一枚,两枚。
脚步声响起,小七端着碗热汤进来:“掌柜的,给您煮的。”
“我没让你煮。”
“可您一天就啃两个馍。”小七嘟囔,“陈郎中说了,毒气虽未入体,但也耗神。您再这么熬……”
“我没事。”萧灼打断他,“去把西厢房的窗栓检查一遍。”
小七撇嘴,放下碗走了。
老周随后进来,递上一份新账单:“今天米价涨了八文,要不要换供货的?”
“先用着。”萧灼扫了一眼,“等恒通那边出事再说。”
“您总说等出事……到时候真闹大了,咱们兜不住。”
“兜不住也得兜。”萧灼放下笔,“门板钱我都记着呢。”
老周叹口气,转身要走,忽又停下:“刚才那个镖头……他真会来?”
“不知道。”萧灼看着那颗晃动的烟丸,“但他愿意信我一次,我就不能当他没来过。”
夜渐深,客栈安静下来。
萧灼熄了大厅的灯,只留内屋一盏。他从床底抽出一块松动的地板,将烟丸用油纸包好,放进暗格,上面压了一张泛黄的旧契——那是三年前他刚来此地时租下这间客栈的地契。
做完这些,他坐回灯下,翻开一本旧书,封面写着《市井杂录》,实则是记录各方势力往来痕迹的密册。
手指在纸面划过,停在“唐门·柳三指”一行,划了一道红线。
门外,风铃轻响。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山路上漆黑一片。
然后继续低头写字,笔尖沙沙作响。
油灯爆出一个灯花,炸开一缕青烟。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抚过床头那根钉子——空了。
但没再补上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