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傍晚,村里的炊烟像淡青色的纱,缠在黄土坡的腰上。林凡家的烟囱也冒着烟,锅里炖着的土豆玉米,香气顺着窗缝溜出来,在院里打了个转,又飘向田埂。
林凡蹲在猪圈旁,给猪喂食。他手里的瓢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食槽里倒糠,眼睛盯着猪哼哼唧唧抢食的样子,心里却还想着中午在学校的事——有个男生故意把篮球往他左边扔,喊着“独眼龙,接招”,他没接住,球滚进了泥坑,引来一阵哄笑。
“林凡,吃饭了。”林凡娘站在门口喊,声音被风揉得软软的。
林凡应了一声,把瓢挂在墙上,拍了拍手上的糠,低着头往屋里走。他不敢看娘的眼睛,怕她看出自己心里的别扭。
饭桌摆在炕边,一盏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把一家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晃悠悠的。林凡爹端着一碗玉米糊糊,呼噜呼噜喝着,忽然开口:“今天去地里看了,咱家的冬小麦出得不错,就是东边那片有点缺苗,明儿得补补。”
林凡娘给林凡碗里夹了块炖得烂熟的土豆:“你爹啊,就惦记着他那几亩地。林凡,多吃点,长力气。”
林凡扒拉着饭,没说话。
“在学校,还有人瞎叫唤不?”林凡爹放下碗,用袖口抹了抹嘴,眼神落在林凡脸上,没带半点责备,只有平和。
林凡的筷子顿了顿,小声说:“有……有几个。”
“嗯。”林凡爹应了一声,从灶台上拿起旱烟袋,却没点燃,只是在手里转着,“你知道咱村西头的老槐树不?”
林凡抬头,不知道爹要说啥。那棵老槐树他从小看到大,树干歪歪扭扭的,一边枝繁叶茂,一边却光秃秃的,据说是早年被雷劈过。
“那树,一边枝子枯了,村里人都说它‘不全乎’,可它照样活了几十年,夏天能给半村人遮凉,秋天落的叶子能当柴烧。”林凡爹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树是这样,人也一样。哪有十全十美的?少片叶子,歪个树干,不耽误它扎根结果。”
林凡娘在一旁缝补林凡的校服,接口道:“你张大爷家的驴,有条腿有点瘸,可拉磨比谁都稳当,去年还评上了‘好牲口’呢。人啊,看的不是少了啥,是能干啥。你看你,字写得比谁都工整,算术题算得比谁都快,这就比啥都强。”
灯泡的光晕落在林凡脸上,暖烘烘的。他看着爹手里转着的旱烟袋,看着娘缝补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那点被“独眼龙”戳出来的疼,像是被温水泡过,慢慢舒展开了。
“可是……他们总笑我歪脖子。”他还是有点别扭,声音细细的。
“歪脖子咋了?”林凡爹笑了,露出两排被烟油熏黄的牙,“咱干活时,看地垄不也得歪脖子?只要能把活干好,歪着舒服,就歪着。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旁人的嘴长在他们身上,咱管不了,可咱的脚长在自己身上,路得自己走稳当。”
那天晚上,林凡睡得格外沉。梦里没有了“独眼龙”的喊声,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和爹说的“扎根结果”。
从那以后,林凡家的饭桌上,总少不了这样的“宽言”。
林凡爹带他去田里补苗,指着那些长得参差不齐的麦苗说:“你看这苗,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叶子全,有的缺个角,可到了秋天,都能结麦粒。人也一样,别总盯着自己缺啥,多看看自己有啥。”他让林凡负责撒种子,故意把种子袋往林凡左边递了递,“试试用左手撒,慢慢就顺了。”林凡的左手有点笨,撒得歪歪扭扭,爹却不恼,只是笑着说:“比上次强,多练练就中。”
林凡娘则在夜里给林凡缝书包时,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你二姨家的表姐,小时候生过病,说话有点结巴,可她绣的花,十里八乡都知道好。去年镇上比赛,还拿了奖呢。人啊,总有一样能拿出手的,你把书念好,将来有出息了,谁还记得你歪不歪脖子?”她把书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