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上下,接到皇帝陛下的旨意,寻找不知所踪的武姮,殿宇楼阁,亭台水榭还有掖庭八区以及太液池旁那座李治曾在人间赐给她的含凉殿找了个遍,整整三天,却一无所获。
李治纵马,寻遍帝乡异界各大乡镇,亦是没有找到武姮半个人影。他只得懊丧悔恨,疲累交加回到了阔别半个月的大明宫。
只希望,待他进了宫门就能有人说,阿姮找到了!
然,当李治拖着疲累的身躯,费力得在大明宫含元殿广场跃下马背时,飞速扫视了前来迎驾的人群,却没找到他朝思夜想的身影后,只觉一股腥甜从心里涌出。他捂住心口忍不住“哇”地声呕出一口血。
皇甫顺招呼两个身体强壮些的内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呕血,身子摇晃的李治,惶急地唤了声“陛下…”李治蕴足了内功,才算没有即刻昏厥过去。他定了定身子吩咐道“扶朕去冷香阁!”
“陛下,您…”李治见他疑惑,停当不禁有些着急,蹙眉训斥道“急火攻心罢了,朕没事。你只管照着朕说的去做就是了!”
“诺!”
这时,御前女官杏儿莲步上前将一卷轴书双手呈上道“陛下,阿姮没找到,贱妾却在冷香阁无意间发现了这卷哀册文。”
李治闻言,剑眉瞬间皱起,心中陡生疑窦,沉声问道“哀册文?在冷香阁何处看到的?”杏儿垂首轻声回禀“回陛下,此物是从陛下棺椁台槽处掉下来,正巧砸在妾脚下的。也是凑巧,那高宗哀册文五个字掉下来朝上被妾瞧见了。这上面的字看上去像是阿姮的笔迹!”
“甚?阿姮?是,是阿姮写的?”
李治难以置信。只因哀册文这类祭祀的悼文,都是朝廷掌管礼仪之人所书,从未有过皇后或者太子亲自眷写。当初,父亲李世民忌日时,主笔哀册文者亦是礼部尚书许敬宗。杏儿居然说,这卷为自己写的哀册文居然封面是武姮的笔迹。
她会怎样写他呢?
李治接过那卷哀册文,触手微凉。他手指颤抖地展开之时,一股墨香扑面而来。待看清其上文字之后似被惊雷击中一般,凤眸圆瞪,心海掀起波涛巨浪。字里行间,皆是武姮对他驾崩后的悲恸悼念。
宏道元年,岁次癸未,十二月甲寅朔,四日丁巳,大行天皇崩於洛阳宫之贞观殿,殡於乾元殿之西阶。粤以文明元年五月壬午朔,十五日景申,发自洛,旋於镐京。
以其年八月庚辰朔,十一日庚寅,将迁座於乾陵,礼也。悲千罔极之悲,痛万终天之痛。肠与肝而共断,忧与痛而相寻。俯惟茕恳,荼毒交侵,瞻白云而茹泣,望苍野而摧心。怆游冠之日远,哀坠剑之年深。泪有变於湘竹,恨方缠於谷林。念兹孤幼,哽咽荒襟…
德迈娥台敞,仁高似幄批。五龙开运,六羽升年。淳化有敷,至仁无竞推毂六师,坐知千里。亭毒寰县,莹镜图史。
兴百王之绝典,播十纪之高躅。谋臣如云,猛将如雨。元都迥辟,玉京为不死之乡;紫府旁开,金阙乃长生之地。鱼腹神符,效徵於涓子……鉴符敦敏,量本疏通。宾门表誉,纳麓彰功。
“想轩驾之攀龙,思涂山之恋凤。矧承眷于先房,誓牵毁而哀送。同谓务切至綦,事违深倥。泪有变於湘竹,恨方缠於谷林。仍徇公而抑己,遂夺情以从众。悲千罔极之悲,肠与肝而共断,忧与痛而相寻。痛万终天之痛。抚眇嗣而伤今,想宸颜而恸昔呜呼哀哉!迹图悬圃,神降长流。去重阳之奕奕,袭大夜之悠悠。悲千罔极之悲,痛万终天。”
李治的眸光再度停留在“悲千罔极之悲,痛万终天之痛”“肠与肝而共断,忧与痛而相寻”的字句,让他真切感受到武姮落笔时的撕心裂肺——那是她在他“人间死亡”后,无法言说的哀恸与不舍。
更让他心绪翻涌的是,武姮未曾宣之于口的深情。
他双手颤抖地轻抚哀册文上早已干涸的字迹,似能触到她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