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矗立于天地之间,远远望去,宛如一柄自九天垂落的玉簪,又似一道连接凡尘与天宫的通途。云雾缭绕间,山体若隐若现,时而被霞光染成金红,时而被白雪覆上银装,处处透着缥缈出尘的仙气,仿佛下一秒便会有仙人踏云而来。它的壮阔,是笔墨难以描摹,连绵的山峦如巨龙盘踞,延伸至天际尽头,让人望不见边际。它的神秘,更是深不可测,普天之下,竟无人能说清它究竟有多高。即便是在天山半山腰建立道场、传承千年的天剑门,其创始人曾踏遍天山险峰,最终也只能在云雾深处感叹自身的渺小,因为天剑门所在的位置,距离真正的山巅,仍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那之上的风景,从未有人真正窥见。“吁——吱呀!”清脆的马鞭声伴着车轮碾过石子的摩擦声骤然响起,福伯猛地拉紧缰绳,马车在一阵颠簸后缓缓停下。历经三年风雨,从北之涯的帝都出发,跨越千山万水,他们终于抵达了南海脚的天山脚下,这段漫长的旅途,终于画上了句点。回想起这三年的点点滴滴,楚天佑的心中没有太多波澜。他早已习惯了记忆的“消失”。仿佛每长大一岁,脑海中就会有一部分过往被抹去,那些曾经熟悉的画面、听过的话语,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他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可他不知道这病的名字,也不知道该如何治愈,只能任由记忆像指间的沙,一点点流逝。如今的他,早已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会指着天上掠过的飞鸟,天真地问母亲。“为什么鸟儿能飞,我却不能?”也不会拉着福伯的衣角,追问。“老天爷为什么总爱哭。”改变源于一次偶然,那天他又缠着母亲问东问西,无意间抬头,却看到母亲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不是因为“特别”,而是因为“生病”,他的问题,只会让母亲更加难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父亲,我却没有。也再也没有偷偷吃过糖葫芦。怀里那两颗早已风干、硬得像石头的糖葫芦,是他从帝都带来的,他舍不得丢掉,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仿佛那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连接。他也渴望有小伙伴一起玩耍,渴望拥有一个普通孩子该有的童年,可他知道,自己的病让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那些平凡的幸福,对他而言,注定是遥不可及的奢望。楚天佑的变化,皇甫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福伯也瞧得真切,却只能默默叹气。他们都想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可面对这无解的“九岁劫”,除了心疼与无奈,竟什么也做不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楚天佑刚满九岁的这一天,他们终于如约抵达了天山,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母亲,这里是哪里呀?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九岁的楚天佑,眼神里带着孩童的懵懂,心智却仿佛停留在三岁,他拉着母亲的衣角,声音软软的,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皇甫仙的心上。可怜的孩子,连为什么要来天山,都已经忘了。三年前的楚天佑,虽然也会忘记事情,却依旧保持着孩童的好奇,遇到不懂的就会追问。可现在的他,反应比常人迟钝,说话也断断续续,只能勉强分辨身边的人,比“白痴”好不了多少,与三岁孩童几乎没有区别。皇甫仙蹲下身,轻轻将楚天佑抱在怀里,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呀。天佑别怕,娘亲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会让你好好活下去。”她的语气坚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夫人,九公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