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大火里,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谁还敢指称是张家放的火?
一旦张云翊烧死了,张家人也就成了苦主,可以裹挟众多苦主,把事态闹大。
而且,他们还可以利用这把火,把对张家不利的很多证据一烧而空。
人证没了、物证没了,查案的人也没了,你还能怎么办?
为了息事宁人,阀主大概率会选择大事化了。
毕竟对阀主来说,死一个执事没什么,稳固他的统治才最重要。
张大少脸上阴晴不定,怔怔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这不仅是在挑战阀主的底线,也有悖于他的底线。
至少,他从来没想过弑父啊。
张小米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沉声问道:“都已火烧眉毛了,你想好了么?”
张大少结结巴巴地道:“我……要不要同母亲还有几个兄弟商量一下?”
张小米冷笑一声:“丰安堡里的侍卫,你能不能调动?”
张大少微微挺起了胸:“我爹不在,那就是我当家,我当然能调动。”
张小米道:“那不就行了?如果你非要搞的无人不知,如何瞒过悠悠众生之口?”
张大少低下了头,反复权衡起来。
他跟他爹的确没什么感情,可弑父这种事,哪怕只是想想,都叫他心惊肉跳。
张小米道:“我让你的三个堂兄弟,去帮你的忙。”
张小米一共三个儿子,这是要和他彻底绑定在一起了。
抽砖式的压力加码,不断转运浮财已经促生的逃避之心,
再加上张小米此刻的怂恿,张大少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狠狠地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道:“杨灿,这都是你逼我的!”
……
四月十八,夜。
今夜有风。
西北风。
张大少动用了十多个他认为可以完全信任的张家护院、
众人提着火油,悄然靠近了杨灿一行人居住的东厢客房。
这里是张家的地盘,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自然最为熟悉。
所以他们悄然接近,并没有引起院中侍卫的注意。
张家本来养有看家恶犬,但来的本就是张家人,那恶犬自然不会叫唤。
这个年代,即便是在陇上,大户人家的建筑也大多采用木材。
今夜有风,手里有火油,要对一幢木质建筑为主的楼阁放火,当然很容易。
……
杨灿站在谷仓区那高高的花岗岩石基座上,眺望着他本该睡在里面的那座小楼。
这是谷仓区距东厢最远的一座粮仓,这座粮仓里还有半仓的陈粮。
杨灿刚上来,走时匆忙,身上还穿着睡袍呢。
风吹着他的睡袍,衣袂不断地摆动。
张大少召集护院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杨灿就接到了示警,然后悄然离开了。
他知道张家一定会动手,在他不断施压下,人心是会被压垮的。
只是他不确定张家会以什么方式动手。
现在,他知道了。
“蓬!”
风助火势,火上浇油,结果不问可知。
一根巨大的火炬,迅速出现在夜空当中。
陇上的晚风是很强劲的。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奋力舔向天空的火舌。
火舌受到高空强气流的影响,硬生生地弯了腰,向仓储区卷过来。
火焰的威力很大,杨灿又是站在下风口,所以哪怕隔的很远,他依旧能够感受到烈焰炙烤的威力。
张云翊被人用熟牛筋把两根大拇指绑在一起,就站在杨灿身边。
他的脸色很难看,难看到了极点。
那火势之大,只怕钢铁都要融化了。
火舌已经舔着了第一座谷仓。
那座谷仓基座以上都是易燃物,立即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