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盘丝洞那湿热黏稠、爱恨交织的氛围,外界略显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竟让人有了一丝不真实的恍惚感。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照亮了前方一座不算巍峨却透着几分清幽古怪的山岭。
山腰处,隐隐可见一片依山而建的观宇,黄墙黑瓦,与周围苍翠的山色有些格格不入。
“前面就是黄花观了。”赤尻马猴(马元帅)眯着眼,眺望那处道观,声音低沉,
“这观主百眼魔君,乃是一条多目蜈蚣得道,神通不小,尤其一身金光黄雾,等闲难以近身。按‘天命’所示,此地亦是险关。”
孙悟空闻言,火眼金睛微微一闪,早已将那道观内外看了个通透。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呵,又是一处‘天命’安排的戏台子。不过,这次台上的角儿,心思似乎活络了。”
李维也感受到那黄花观方向传来的气息,并非纯粹的妖气,反而夹杂着一种炼丹修道的清苦之气,但在这清苦之下,又隐藏着一种深沉的怨愤与无奈,如同被压制的火山。
李维低声道:“猴哥,这观主的气息很复杂,似乎……并非完全心甘情愿居于此地。”
天命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经历了小西天和盘丝洞的变故,他对这所谓的“天命”早已充满了警惕和质疑。
虽然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游戏,但是他已经厌恶这种游戏的肮脏了,他只想跟着孙悟空一起打上天庭。
一行人步履从容,不多时便来到了黄花观前。
观门大开,既无童子迎接,也无妖兵把守,寂静得有些反常。
与盘丝洞外那种生命本能退避的“净空”不同,这里的寂静更像是一种主动的、带着某种期待的等待。
踏入观门,院内打扫得干干净净,香炉中尚有袅袅青烟升起,却不见人影。穿过前院,直达主殿。
只见殿内供奉的三清神像面容模糊,积着薄薄的灰尘,显然香火并不鼎盛。
而神像之下,一人背对着他们,身着明黄色的道袍,身形高瘦,正仰头看着神像,仿佛在沉思。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但一双眼睛却异于常人,
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复眼重叠,开门之间,精光隐现。
他便是百眼魔君。
出乎意料的是,百眼魔君脸上并无敌意,也无妖王常见的凶戾之气,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目光逐一扫过孙悟空、李维、天命人和赤尻马猴,最终,定格在孙悟空身上。
那目光中,有敬畏,有探究,更有一种仿佛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希冀。
“你终于来了。”
百眼魔君开口,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如释重负,
“齐天大圣孙悟空……还有,这位身怀异数的李维居士,以及……‘天命人’。”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歪头看着他,语气平淡:
“哦?你认得俺老孙?看样子,你在此等候多时了。怎么,不打算按你那‘剧本’演了?不是要捉了天命人,炼药长生吗?”
百眼魔君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那笑容扯动了他僵硬的面皮,显得十分难看:
“剧本?长生?呵呵……大圣说笑了。在您面前,我又何必再演这蹩脚的戏码。”
他叹了口气,目光中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我确实奉命在此,等候‘天命人’自投罗网,以其为引,配合盘丝洞那至阴至怨的妖元,炼制一炉‘长生仙丹’。但这并非我所愿,我也从未真正渴望过那劳什子长生!”
他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指向盘丝洞的方向:“紫蛛儿……她是我师妹!她纯真善良,我却一心向道!后来……后来她被选入天庭为仙娥,我则因本体为妖,难登大雅之堂,只能在这荒山野岭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