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还在扬州吗?怎么悄无声息就到姑苏了?”
“快看!后面跟着多少船!少说也有百艘吧?这阵仗…啧啧,不愧是掌控江南半壁财源的‘商道圣手’!”
“‘千机算盘’所指,金银如流水…这位锦娘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竟能一睹真容?不知是何等风采!”
“嘘…小声点!听说这位娘子手段了得,背景更是深不可测,连官府都要让她三分…”
在无数道或敬畏、或好奇、或算计的目光注视下,庞大的黑色船队如同一条沉默的玄色巨龙,缓缓靠岸。
沉重的铁锚带着粗大的铁链轰然砸入水中,激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玄鸟号的船舱门缓缓打开。
率先走出的并非传说中的锦娘子,而是两队身着统一玄色劲装、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护卫。
他们行动迅捷,步伐整齐划一,无声地沿着舷梯而下,迅速在码头清出一片区域,隔绝喧嚣的人群。
那肃杀干练的气势,绝非寻常商号护院可比!
紧接着,一个身着素雅月白锦袍、外罩同色纱氅的身影,才在两名侍女模样的女子陪同下,出现在船舷之上。
岸上瞬间安静了几分。
没有珠翠环绕,没有绫罗堆砌。
来人一头乌发只用一根通体碧绿、毫无杂质的玉簪松松绾起,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角。
脸上覆着一层轻薄的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秋水为神,寒星为魄。
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秘密,却又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古潭,平静无波,不起半点涟漪。
没有初来乍到的局促,没有面对万众瞩目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沉静。
那沉静之下,是十年商海沉浮磨砺出的、洞悉世情的了然,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疏离与倦意。
她身姿挺拔如修竹,立于高高的船舷之上,秋风吹拂着纱氅的衣袂,猎猎作响,更显其遗世独立。
岸上鼎沸的人声、码头的喧嚣、运河的浑浊,似乎都无法沾染她分毫。
这便是名动江南、富可敌国、身份成谜的商界传奇——锦娘子。
她的目光并未在岸上好奇的人群中停留,而是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远处姑苏城鳞次栉比的屋舍和若隐若现的城门楼,眼神幽深难测。
十年了…江南的烟雨,终究洗不去骨缝里的血腥。姑苏的繁华,也暖不热那颗在血夜里冻结的心。
是时候了。
“玲珑。”锦娘子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边侍女的耳中,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清冷质感。
“夫人。”被唤作玲珑的侍女约莫十六七岁,圆脸杏眼,透着机灵,立刻恭敬地应声上前一步。
“船上的货,都点清了?”锦娘子问道,目光依旧投向远方。
“回夫人,十万石上等粳米,五万石精麦,三万石大豆,还有丝绸、茶叶、瓷器等各色货物,均已清点入库,分毫不差。”玲珑语速清晰,显然训练有素。
“好。”锦娘子微微颔首,目光终于收回,落在了码头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麻袋,几个衣衫褴褛的脚夫正蹲在一旁歇息。
她抬手指向那里,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到那些麻袋了吗?去告诉管事的,立刻把我们船上所有的漕粮,以每升…三文钱的价格,就在这码头上,敞开了抛售。不限量,不设门槛,现钱交易,童叟无欺。”
“三…三文钱?!”饶是玲珑机灵,也被这低到离谱的价格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要知道,如今京畿和江南因运河漕运不畅,粮价飞涨,上等粳米在京城已卖到每升三十文以上!
三文钱,连成本都不够!这简直是…白送!不,是倒贴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