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了。
他预想中的沙盘、地图、兵器架,一样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如山的,一摞摞比他人还高的文书、卷宗、账册……
整个房间里,除了留出一条窄窄的,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其他地方全被这些该死的纸给淹没了。浓重的墨汁味和纸张发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能让人窒息的气息。
一个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的身影,正趴在一堆卷宗后面,奋笔疾书。
“老张,别写了,你的救星来了!”范统兴高采烈地喊道。
张英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空洞,麻木,毫无神采。他看到范统,又看了看范统身旁那个目瞪口呆的和尚,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又……又来一个?”
道衍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又看了看张英那副活死人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那颗准备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雄心,瞬间凉了半截。
“范……范参将,”道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是……”
“哦,这些啊?”范统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卷文书,拍了拍上面的灰,满不在乎地说道,“都是些日常琐事。什么军械申领啊,粮草核销啊,边境屯田的收成报表啊,还有饕餮卫这个月的伙食费预算……鸡毛蒜皮,烦得很!”
他把那卷文书往道衍怀里一塞,然后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笑容,灿烂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道衍大师,以后这些,就都交给你和老张了!你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简直是天作之合!王爷说了,你们就是他的萧何、张良啊!”
萧何……张良……
道衍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份关于“饕餮卫茅厕修缮费用”的申请报告,又抬头看了看范统一脸“我为你找到了人生价值”的真诚表情,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一百口铜钟同时敲响。
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脸,开始剧烈地抽搐。
他想到了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兵法韬略。
他想到了自己遁入空门,静待天下风云。
他想到了自己夜观天象,算出紫微星动,真龙在北。
他做好了辅佐君王,靖难天下,封妻荫子,名垂青史的一切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山”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是……算茅厕的修缮费?!
“不……”
道衍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那双三角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茫然。
“贫僧……贫僧是来辅佐王爷,谈兵论道,平天下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充满了无助,“不是来……不是来当账房先生的啊!!”
“平天下?平什么天下?”范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你可别瞎说啊!让人听了去,是要杀头的,应该叫开疆扩土,还文化人用词不当!”
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文书,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师,你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把这些玩意儿,在月底之前给咱处理完!这才是正经事!”
“噗通!”
道衍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他那颗坚如磐石的道心,在这一刻,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我……我不干了!我要回庆寿寺!我要念经!”他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想得美!”范统一把将他从地上薅了起来,指着门口那尊抱着巨斧,正好奇地往里张望的门神。
“看到没?宝千户,以后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了!你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你要是敢跑,他就打断你的腿!”
宝年丰闻言,咧开一个憨厚又狰狞的笑容,对着道衍,晃了晃自己那砂锅大的拳头。
道衍的哭声,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一名情报伙计,再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