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晏宜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你不生气吗?”
姚二老爷背着手,引着她绕过抄手游廊,离得远了一些才道:“为何要生气呢?无人背后不说人,咱们才是那个偷听的‘小人’不是?”
“可她一个奴婢,心里想的都是自己……”
“谁的心里想的不是自己呢?再说了,就是圣上,也管不到别人心里怎么想不是?”
晏宜咬着自己的舌尖,说不出话来了。
再过几日就是冬至日了,晏宜的小院里贴上了新的消寒图,窗下也摆满了一缸一缸的冬至团儿。
姚二老爷指着一间不常住人的屋子门上贴着的桃符,没话找话道:“这桃符也够旧的,该换一换了,你若没有,爹给你写两张。”
晏宜不解:“桃符不是新年贴的吗?”
姚二老爷只好一阵“哦哦哦”,尴尬地接道:“也是,那到时候爹再给你写新的。”
转眼又走过一个拐角,晏宜被冷风一吹,忍不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一直在前头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一个劲地赶路的姚二老爷终于停下了脚步,不停地搓着双手,模样不像个士大夫,倒像是一个憨厚的农民。
半晌,他终于向晏宜说明了今夜的来意:“今日的事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晏宜沉默片刻,还是问道:“爹爹何错之有?”
这倒不是客气话,今天这事儿要不是姚老太太出来横插一脚晏宜就该大获全胜了,姚二老爷全程也就充当了一个吉祥物的作用。要换成她前世的亲爹,不怪她搬弄是非、胡搅蛮缠就不错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一个长辈和她道歉,说自己错了呢。
“爹爹教你‘无人背后不说人’,要你别计较丫鬟们私底下说的话,自己却没能做到,这才牵连得你挨了一顿打。”
“……”晏宜还真没想到她爹能从这个角度进行反思,一时间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对于成长在现代的晏宜来说,明朝还是有些太过难以理解了。
上辈子的晏宜只是一个小职员,生活的环境十分单纯,接触到的大多数人的性格特质都可以用简单的一句话概括,或好或坏,或美或丑。但穿越到这个庭院深深的明代大家庭后,身边的人却不停地在打破她的固有印象。
——醉心风花雪月的士大夫会比崇尚理学、性格板正的同僚对女儿的教育更宽容一些;忠厚老实的奴婢太过忠诚有时又成了可悲的愚忠。
见她迟迟不说话,姚二老爷只好有些尴尬地道:“韶儿也知道你被老太太打手心的事儿了,心里很是不安,在融雪轩里已经哭过了好几回了,你是做姐姐的,以后有什么道理,私底下先教一教她就是了。”
不知怎的,姚二老爷近来和这个长女说话时总觉得很是有压力,总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口说出一些让自己没法反驳的话来。
但今晚,她却似乎变回了从前那种沉默、文静的模样。
半晌,她抬起头,声音清凌凌的,道:“爹,祖母不让我去藏书楼看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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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腿收一收!哎呦!哪家大家闺秀像您似的,躺在床上吃东西啊!”
春和捧着一碗蛋奶羹进屋,眼见晏宜盘坐在床上,腿上搁着一本厚厚的抄本,嘴里还叼着个苹果,忍不住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没办法呀,谁让我没手呢。”没想到晏宜不以为耻,反而为荣,又美滋滋地咬了一口苹果——别看这玩意在现在是最没“果张力”的水果之一,放在明代的冬天可都是价比黄金的“洞子货”,张氏专程买来给她的!
自打前两日她被姚老太太收拾了一顿,张氏就越发疼她疼得入了骨肉里,又是拿药膏又是使银子请大夫的,小小的淤伤,搞得仿佛下一秒晏宜就要咽气了一般。
不仅如此,张氏还给她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