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护着谁走呢?或者说,选谁留下来面对凶恶的土匪?
乐锦眉头打了个死结,几番纠结拿不定主意。
紧要关头,孟殊台忽然开口:“慈章情况不好,你们先走。他们不过是想要教训姜四娘子间或讹孟府的钱,不敢要我性命。”
“快走。”
孟殊台咬牙抛出这两个字便精疲力尽般闭眼靠在草堆上。
他往昔柔粉的唇色现已发白,额上汗珠凝着短碎的发,眉眼灰败而破碎,整个人像一株剪纸叠成的花,光色失离,馨香溃败。
他本来身体也不好……
乐锦横抱起孟慈章,最后深望了眼孟殊台,闷头从草洞中艰难挤出去。
这条路正是书中姜璎云的逃生之路。
灌丛密布,树影重重。偶有成群的鸟儿惊飞掠过,吓得乐锦抱的孟慈章更紧。
踩着层层叠叠的枯叶树枝,吱嘎噼啪的声音一路未绝,甚至越来越急促。
姜璎云会在半道上与堂兄姜贤冤家路窄,相峙间跌落山崖,被酿酒瓮陈伯所救,从此开启清贫酿酒女的新人生。
她有她的跌宕起伏和光芒万丈,但此刻都不关乐锦的事了。
有人更需要她。
乐锦跑到一小块平地,把怀里的孟慈章轻轻放下。
他到底是小孩,精力旺盛,虽说先前吓坏了,但现在除了眼睛不适之外,其他一切都接近正常。
“小郎可以顺着这条路走到半山腰,对吗?家里的人在那里等你。”
孟慈章双手紧紧抓住乐锦的小臂,急问:“你要去哪儿?”
乐锦的手落在他的手上。
“回去找你哥哥。”
“小郎,被抛弃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哪怕孟郎君是大人了,也不应该理所当然地作为牺牲。”
乐锦蹲下来,捧起孟慈章圆圆的脸。他的冷汗和泪水混在一起打湿她的手掌,但乐锦只是弯唇笑笑,拇指摩挲着这个孩子的脸颊肉。
“我应该回去救他。”
孟慈章惊怕的心脏仿佛落在乐锦掌心,奇迹般安稳了。
她的呼吸声和说话的气流感近在咫尺,他渐渐不再害怕。
本来就不可以丢下哥哥的啊。
“嗯,我可以一个人走。”
乐锦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孟慈章站在原地,慢慢取下眼前的布条。
眼睛还在疼,他眯着那只健全的眼睛,努力记住乐锦此时奔跑的背影。
他不过是个与他们相识不久的小公公,却不怕他恐怖的眼睛,不放弃险境里的哥哥。
他真好。
是孟慈章短短人生里刻骨铭心的一个好人。
——
酥酥麻麻的兴奋从心口传遍全身,呼吸不再像方才逃命时那样混乱,反而如重石挪走,清泉哗哗奔涌般的畅快。
乐锦折返途中,不知怎的,居然心生欢喜。
她在救孟殊台诶!
名满洛京的第一贵公子,如今深陷泥沟,命悬一线。
而她正奔赴在救他的途中,像孟殊台数次帮助她一样。
脑中灵光像兔子一样跳出来,乐锦突然想通了为什么自己拜托孟殊台打探消息时会那样忐忑。
从她穿书起,因为身份差距,她一直将自己放于一个微小的位置,仰视着尊如菩萨的孟殊台。
求他宽宏,求他善良,求他舍己利人。
她享受着孟殊台的好,但却从没有平等地回馈过孟殊台什么,是他一直在施舍。
看起来自己占了便宜,但其实强化了他们之间的高低。
但这一次不一样。
险境之中,她不再只是人微言轻的跟班小公公。心脏怦怦欢跳,她也可以救一次金尊玉贵的孟家郎君。
痛快!太痛快了!
耳边风呼呼未停,乐锦赶回草屋,土匪们许是吃酒误了时辰,屋前把守的人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