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巧容觉得自己耳朵兴许是出了什么毛病,以至于听岔了。
“您说什么?”
陆烛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这些人家室、相貌均是一等一,可堪配你,又都是国子监的学生,文采也过得去,若成婚,你不愁没话同他们说。”
他一点点在她跟前讲述着那些少年的好处,从这些人家里有几口人,到他们平日里有什么爱好,甚至于在国子监的功课如何,他都说与她听。
语气平稳、持重,像一个真正的长辈,在耐心替她这个小辈分析她的婚姻大事,丝毫没注意到小姑娘那悲愤的目光。
巧容立在那里,听着他的话,一点点将双手握紧成拳,葱段似的指甲陷入掌心,几近断裂。
原来他早算计好了,今日的一切都是针对她的一场局!
怪道老太太忽然开始想起邀人赏花,原来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将那些人请来,也难怪陆烛平日里那样不喜她见外男,今日却能容忍她出现在那几个少年跟前,还主动将他们的名姓介绍与她。
甚至那一场棋局以及后来一行人外出看打十番,都是他故意的,为的就是创造机会让她与那几个少年相处,好彼此说上话!
多可笑啊,她这里因为要向他表明心意而忐忑不安,而在暗地里,他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将她交给旁的男人!
这种从云端忽得摔向地狱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巧容觉得此刻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摔成了血泥,疼得厉害。
“谁要听这些?!”
她像是遭受到极大的背叛一般,将那些平日里被陆烛教出来的文雅和涵养统统抛诸脑后,恶狠狠地打断她。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也不关心他们的学问、家世究竟如何,我不想同他们产生一分一毫的干系!”
她快步来到他跟前,倔强仰起脸,质问道:“我只想知道,您为何要把我扔给别人。”
“不是扔。”陆烛不明白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字眼,“是嫁。”
“没有分别!”话音未落,巧容便飞快打断他,急切开口:“在我看来,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分别!”
他不要她了,要把她弄到别人的地界儿上去!
为什么!
“三叔。”巧容抬手去拉陆烛的衣袖,小心求证道:“您是同我闹着玩儿的吧?”
是她之前总同他顶嘴,他生气了,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出戏来吓唬她。
“我错了,我当真知道错了,是我不懂事,不应该总是拗着您的意,我往后一定改,只是别拿这种事来同我玩笑,我受不住......”
她祈求的目光紧紧落在陆烛脸上,畅想着他能像从前那般,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面露无奈,对她道:“可还敢不敢了?”
然而没有。
他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语。
早春时节,天气已然比早前暖和不少,可巧容的心底却渐渐漫上了一股凉意,像是整个人身处数九寒天之中,冰冷刺骨。
她缓缓放下拉着陆烛的双手,神情不知所措。
“巧容。”陆烛终于开口唤她,“你及笄几年了?”
巧容咬唇不语。
“三年。”他替她回答,“原本三年前,你就应该嫁人,将你拖到如今这岁数,是我们耽误了你。”
那一年,他大哥一扫往日沉闷,兴高采烈同他说,那个他钟爱的妇人死了丈夫,终于同意嫁给他。
他此前便听闻自家大哥在任上看上了一位有夫之妇,并强行插入到人家夫妻之间,闹得苏州人人皆知。
他原本就对大哥的行为不大苟同,听闻此言,下意识问道:“她丈夫的死,可与大哥有关?”
大哥当时便一脸苦笑,“怎么连你也这般以为?我杀了那人,叫她恨我,图什么?”
不久之后,王氏便披麻戴孝,领着巧容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