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铜钥匙挂上邮筒的那个夜晚,珠城的风似乎格外喧嚣,吹过清明桥村的老街小巷,像是在传递一道无声的电报。
江临风没有在邮局外多作停留他播下的种子是会破土而出,还是会悄无声息地烂在地里,取决于更高层面的角力。
省公安厅法制处处长张海东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面前摆着两份文件,一份是江临风最初提交的《关于建立特殊申诉回应机制的可行性报告》,另一份则是刚刚被标记为“十七号行动·附件01”的补充材料。
他将那封附信读了不下十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简直是胡闹!诗歌吗?小说吗?”张海东把信纸拍在桌上,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被听见’本身就是证据?这是哪个法学院教出来的?我们的证据体系是建立在科学、客观、可验证的基础上的!一卷三十年前的磁带,一个死者的独白,几个边缘人物的神神叨叨,就想撼动十七宗已经定论的铁案?江临风这是在办案,还是在写剧本?”
坐在他对面的是省厅副厅长刘振民,他比张海东年长近十岁,目光深邃,表情平静。
他没有碰桌上的烟,只是端着保温杯,轻轻吹着浮起的茶叶。
“海东,先别急着下结论。”刘振民的声音很稳,“这份报告,我从头到尾看完了,包括那段音频,我也让技术科的人听了。抛开情感因素,只谈事实。第一,‘十七号行动’网络确实存在,金小霜的技术报告证实了这一点。第二,吴守业、韦某英、杨小满,这三个人物的行为逻辑链是完整的,动机是清晰的。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吴守业的通讯录里提到了一个名字,‘王有福信,转递成功。’”
刘振民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我让秘书调了卷宗。王有福,十五年前城东化工厂爆炸案的死者之一,官方结论是操作失误引发的意外。他是个安全员,死前曾多次向上级提交安全隐患报告,均被驳回。他的妻子这些年一直在申诉,说他死得冤枉,但拿不出任何证据。现在,吴守业的记录里出现了‘转递成功’四个字。你不觉得,这值得我们去查一查,他把信,或者说‘声音’,转递给了谁吗?”
张海东的表情依旧严肃:“刘厅,我明白您的意思。但这开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先例。如果我们认可了这种‘代听’‘转递’的证据形式,那以后是不是随便什么人录一段音,画个符号,就能来挑战司法权威?我们的工作,必须在程序正义的框架内进行。没有程序正被义保障的实体正义,是空中楼阁,是另一种形式的混乱。”
“程序正义,是为了抵达实体正义。如果程序本身成了墙,阻碍了我们看到真相,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想想,这墙上是否该开一扇门?”刘振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江临风在信里说,吴守业修了三十年的路。我们这些人,不也都是修路人吗?别急着把这条路堵死。这样吧,你法制处可以继续研究它的程序风险,但同时,我授权江临风,就‘王有福’这个案子,展开一次小范围的秘密初查。我们不碰卷宗,不惊动任何人,只顺着吴守业留下的线索,看看能挖出什么。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张海东沉默了。
刘振民的话,他无法反驳。
他心里清楚,十七个案子,当年办得或多或少都有瑕疵,是时代和技术的局限,也是某些人为因素的结果。
如果真能揭开一两个盖子,对谁都有好处。
只是,这过程中的风险,实在难以估量。
“我保留意见,”他最终说道,“但我服从您的决定。”
与此同时,江临风并没有在等待中虚耗时光。
黄阿婆的那把钥匙,不仅打开了吴守业的工具箱,似乎也打开了“亡者邮路”上一个新的站点。
就在他提交报告的第三天下午,金小霜的电脑发出“嘀”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