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的盛宴。水管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龙头没拧紧的滴水声,水流经过管道时的轻微震动声——都会在他耳中被无限放大、扭曲,变成那根消失的排水管深处空洞、延绵、带着诡异回响的滴水声。风吹过屋顶的铁皮瓦,发出“咯吱咯吱”或“哗啦啦”的声响,在他听来,就是大龙消失前那声令人头皮炸裂的拖拽摩擦声的再现。而最折磨人的,是那挥之不去的低语。它们不再仅仅是背景音,而是变得清晰了一些,仿佛隔着一层薄纱,能隐约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却又无法拼凑出任何意义。有时,那低语声里会突然清晰地夹杂着大龙那声短促的、充满极致恐惧的惊叫,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他变得神经衰弱,对任何管道状的东西都充满莫名的恐惧,连看到外婆家厨房那根普通的烟囱,都会让他心头一紧。
八月底,城市的喧嚣终于来接他了。妈妈风尘仆仆地赶来。离开的前一天下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被恐惧和秘密长久折磨后产生的病态执着,驱使着小度独自一人,鬼使神差地又走向了后山。山壁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那里,覆盖着厚厚的、生机勃勃的青藤,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切看起来平静、自然,和那个改变一切的午后初见时并无二致。仿佛那吞噬生命的巨大管道,连同大龙这个人,都只是一场集体臆造的噩梦。
他在那片区域漫无目的地徘徊,脚下踩着松软的腐殖土和干枯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就在他准备带着满心无法言说的沉重和一丝荒诞的解脱感离开时,脚尖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物。
他低头看去,是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碎片,半埋在泥土和落叶中。它边缘锋利,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暗的红褐色,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粗糙的铁锈。
小度的心猛地一跳。他蹲下身,迟疑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锈蚀表面。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无法形容的寒意顺着指尖猛地窜遍全身!这触感!这锈蚀的纹理!和他那天在排水管内壁摸到的,一模一样!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死死盯着那块碎片,然后猛地抬头,看向那片爬满青藤、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无比“正常”的山壁。
阳光刺眼,明晃晃地照在岩石和藤蔓上。可就在这一瞬间,小度却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错觉——那片看似坚硬的岩石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极其细微地蠕动!像皮肤下的肌肉在微微抽搐,又像某种巨大生物在沉睡中无意识的呼吸起伏!
与此同时,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模糊不清的低语声,骤然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无法分辨的杂音,而是……而是大龙那声惊叫的片段!断断续续,扭曲变形,却又无比真实!紧接着,那声音又变成了另一种更低沉、更粘稠的声响,像巨大的金属管道在极其缓慢地……吸气……呼气……
那根排水管,它真的消失了吗?还是……它只是藏起来了?像变色龙一样融入了环境?或者……它……它一直在动?!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带来灭顶的恐惧。
一阵山风毫无预兆地穿过树林,带起一片“沙沙沙”的声响。那声音,此刻在小度听来,不再是树叶的摩擦,而是无数看不见的存在,在交头接耳,在窃窃私语,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嘲笑。
小度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的惊叫,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他一把抓起那块冰冷的、仿佛带着生命般微微搏动的锈蚀碎片,转身没命地往山下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他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奔跑,仿佛身后那片沉默的山壁,正缓缓地、无声地睁开了一只巨大而冰冷的眼睛,在暮色四合中,冷冷地注视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
那来自水管深处的回声,却并未因他的逃离而终止。它像跗骨之蛆,跟随着他回到了钢筋水泥构筑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