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辚辚,碾过宫城清冷的石板路。将酒楼的喧嚣与李白的落寞一并抛在身后。夜风灌入车窗,带着长安初秋的凉意,吹得李璘酒意稍醒,头脑却愈发沉重。与李白那一番推心置腹。“你想当官,你写出治国之道出来……”他喃喃自语,话语被风吹散。这话说得何其决绝,何其伤人。可他又能如何?他亲手斩断了这份情谊,就像园丁修剪掉一枝过于疯长的旁枝,只为了整棵树能笔直向上,长成他想要的样子。君王,本就是孤家寡人。车驾在寝宫外停稳,内侍掀开帘子,恭敬地候在一旁。李璘踩着脚凳下车,宫灯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孤寂而沉默。他挥退了随行的内侍,独自一人推开寝宫沉重的殿门。殿内没有像往常一样只留一盏昏黄的壁灯,而是烛火通明,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香气,不是宫中惯用的龙涎香或沉水香,而是一种清甜的、带着水汽的芬芳,雨后江南的栀子花混着淡淡的桂花香。他的目光扫过,落在了殿中央。那里,立着一个身影。那是个女子,身着一袭烟霞色的罗裙,裙摆曳地,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睡莲。她身形纤细,腰肢不盈一握,风一吹就要倒下,却又透着一股子江南水乡独有的柔韧。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堕马髻,斜插一根碧玉簪,几缕发丝垂在雪白的颈侧,更添几分慵懒的媚态。听到开门声,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张素净的瓜子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她的五官并不算多么惊艳夺目,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与韵味,像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多一笔则俗,少一笔则寡。她没有立刻行礼,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静静看着李璘,眼神里没有寻常宫女的畏惧,也没有刻意的谄媚,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探寻,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李璘的脚步顿住了。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这是金仙姑姑的手笔。也只有姑姑,会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帝王之路,除了铁血与权谋,也需要一点温柔的点缀。女子见他驻足,这才盈盈拜倒,声音软糯,带着吴侬软语特有的腔调:“奴婢,参见陛下。”她的声音像黄鹂出谷,清脆又婉转,每一个字都含在舌尖,滚了一圈才吐出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起来吧。”李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到主位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与李白对峙耗费的心神,此刻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那女子站起身,没有再说话。她只是莲步轻移,走到角落的案几旁,那里早已备好了一架古琴。她素手拨弦,试了试音。“铮——”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如珠落玉盘,瞬间驱散了殿内的沉闷。李璘抬眼看去,只见她十指纤纤,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时而轻拢慢捻,时而急拨快挑。那琴声起初如小桥流水,潺潺而动,温婉缠绵,将人带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画舫、垂柳、石桥、乌篷船……一幕幕景象在李璘脑海中浮现。紧接着,琴声一转,变得轻快活泼起来,少女在荷塘中采莲,嬉笑声、歌唱声、水波荡漾声,交织成一曲江南的夏日欢歌。女子启唇,随着琴声低声吟唱起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她的嗓音干净清透,没有一丝杂质,曲调婉转悠扬,带着江南小调特有的慵懒与妩媚。那歌声不在刻意表演,更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每一个转音,每一个顿挫,都恰到好处地搔刮着人的心尖。李璘靠在软榻上,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