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过来。
高大、沉默、裹在一身显然不属于这里的、陈旧却透着铁血硝烟气的丛林迷彩里。更诡异的是,他肩上扛着的那具完全瘫软的、一看就不是好路的“躯体”——虽然灯光昏暗看不清伤势,但那死狗一般的姿态和沾满污浊衣物的深色痕迹,都在无声诉说着血腥和麻烦。
还有他手里那个沉甸甸、裹着脏污帆布的长盒子。
所有投来的目光,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警惕,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的窥探,但更多的是麻木的冷漠和一种对“麻烦”本能的避讳。没人上前询问,更没人阻拦。在这片鱼龙混杂、奉行着最原始丛林法则的巷弄里,冷漠是最高效的护身符。每个人都缩回了自己的领地或阴影里,目光随着叶辰的身影移动片刻,然后又迅速移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叶辰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他眼神平静地扫过那些标着模糊门牌号的砖墙,或者一些卷帘门上用油漆歪歪扭扭写的店铺名字——“丽丽发廊”、“张记小炒”、“老王五金”……
终于,他在一片更加拥挤、环境也相对更糟的区域停下脚步。一栋只有三层的陈旧红砖小楼,被两边更高更破的建筑挤在中间,像是发育不良的侏儒。楼的入口很窄,一个逼仄的楼梯口藏在一家挂着“正宗重庆麻辣烫”、此刻却卷着铁皮门只留了一道狭小口子供人通行的小店侧面。小店门口上方用两根生锈的铁管歪歪斜斜地支撑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用粗劣的红漆写着几个字:福来公寓。
没有招牌灯箱,只有楼梯口墙壁上悬挂着一盏功率极低的白炽灯泡,投下昏黄且摇曳的光晕。灯光边缘勉强照亮楼梯入口,里面则是一团更深的黑暗。灯泡下方,坐着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盘腿坐在一张破旧得露出海绵芯的折叠小马扎上。身材有些臃肿,穿着一件洗得看不出原色的宽大背心,一条同样松松垮垮的土黄色大裤衩。手里拿着一把塑料大蒲扇,有气无力地扇着,偶尔驱赶一下围着灯泡乱撞的小飞虫。她染着劣质的黄发,发根处长出了大片油腻的黑发。脸上涂抹着厚厚的、与皮肤底色格格不入的廉价粉底和鲜红唇膏,试图掩饰岁月和操劳刻下的痕迹,但厚重的粉底在额角鬓边已经有些浮粉斑驳。
她眼皮耷拉着,看着前面,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当叶辰的身影完全笼罩住那点可怜的灯光时,她才慢慢地、仿佛被劣质发条驱动着抬起眼皮。
那双在厚粉下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慢悠悠地从叶辰穿着作战靴的脚开始往上打量。沾满泥泞、干涸血渍的迷彩裤腿,脏污的迷彩外套,肩上扛着的不省人事的“东西”,臂弯夹着的被帆布包裹的长盒子,还有那张年轻却透着难以言喻疲惫和冷硬的、沾着些许风尘的脸。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个巨大沉重的背囊上,浑浊的眼底似乎动了一下。
“靓仔,租房啊?”女人开了口,声音带着某种旧沙发弹簧松垮后的沙哑,透着一股懒洋洋又精明的味道。嘴里叼着半截快要烧到滤嘴的烟头,随着嘴唇动作上下抖动,烟灰簌簌落下。
“嗯。”叶辰只应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之前打过电话,姓叶。有房空着?”
包租婆——显然是她——慢吞吞地又吸了一口那截短得可怜的烟屁股,然后把烟蒂随手弹到旁边被污垢覆盖、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墙角旮旯里。火星闪了一下,很快熄灭在潮湿的黑暗中。
“电话…哦,是你啊……”她像是终于想起来了,目光再次扫过叶辰肩上扛着的“人”,浑浊的眼珠在他满身的污迹上停留片刻,又在那包裹着的盒子上晃了一下,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不知是嘲弄还是纯粹的面部肌肉抽动,随即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懒散。
“三楼,”她慢悠悠地开口,肥胖的手指随意往那黑黢黢的楼梯口戳了一下,“楼梯顶头,右手边那个单间。没窗……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