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滞涩处的地方,却忽然变换了旋律,如同溪流在山间低回婉转,然后在越过一道山崖时,急促地奔流而出,豁然开朗。陆照霜双手离开琴键,回头看他,“现在怎么样?”林珩手上抓着笔,正毫无形象地俯趴在地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对她说:“再来一遍!”
这画面实在有些伤眼,陆照霜默默挪开视线,“好。”没多久,排练房里就只剩下林珩兴奋的声音。“那里降个调试试?”
“这里不太行啊,等等啊,你听听我改这里怎么样?”不知过去了多久,陆照霜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倒不是累,平时一场音乐会下来,远比这累得多。是热,这个排练房没有空调,也不怎么透风,她宛如蒸了一遍桑拿,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林珩这才满意地大叫:“成了成了!”
陆照霜此时已提不起附和他的兴致,抬手抹了把汗,虚弱地说:“嗯…恭喜你。”
“什么叫恭喜我?这叫恭喜我们!”
陆照霜一怔,就见林珩大笔一挥,在他刚誉抄好的曲谱上写下了“作曲:林珩、陆照霜"的字样。
她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几个字上,迟疑问:“还要算上我吗?”“当然,这曲子有你一半功劳啊,合作愉快!等以后我们的曲子大卖,版权费还得分你呢!"林珩眉梢眼角根本藏不住笑意,凑过来跟她击了个掌。他想得可真够远的。
从今天起,世界上突然莫名其妙,多了一首署着"陆照霜”名字的曲子,还背上了大卖的期望,真是魔幻。
陆照霜明明很清楚,这个纯粹的妄想有多遥不可及,却还是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不忍扫他的兴,她玩笑般接了句:“好吧,到时候我会把银行卡号发你的。”
“这么晚还没回去?"熟悉的声音忽从门口传来。陆照霜下意识转头望去。
郁思弦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倚着门框,目光从他们刚刚击掌的手上移开,落在她脸上。
陆照霜觉得那视线莫名淡得出奇。
但林珩显然没发觉,兴致勃勃抱起吉他,“思弦,好消息!我们刚写了首新曲子,我弹给你听。”
郁思弦垂眼一笑,却是不容置喙的意思,“有点晚了,下次吧。”“那好吧,等我写好词再给你听。"林珩语气里充满遗憾。陆照霜都听得有点不忍心了,郁思弦却对此视若无睹,微笑着看向她,“阿照,还不回家吗?”
陆照霜看了眼腕表,竞然已经接近零点了。想到明天还要参加乐团排练,她连忙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跟林珩道别。林珩冲他们两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还得待会。”陆照霜和郁思弦一起下楼,他照旧体贴地帮她拿过琴盒,却一言不发。只在她走向自己的车时,开口阻止:“阿照,你今天熬得有点久了,别疲劳驾驶,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车我明天让人开回去。”陆照霜觉得有道理,也就没有拒绝,跟着郁思弦上了车。狭窄的车内,沉默就格外突兀。
郁思弦不算非常健谈的人,但陆照霜总觉得,他今天的气压低得有些不同寻常。
“思弦,今天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她关心道。郁思弦一顿,语气有些生硬,“没有…是我自作自受。”最后那句低不可闻,陆照霜没听清,“什么?”“没什么,"郁思弦微微一笑,握着方向盘,像只是随口一问:“你好像和林珩很合得来。”
陆照霜眼睛睁大,想起林珩那副自行其是的模样,就忍不住吐槽:“真的会有跟林珩合得来的人吗?”
那得多有忍耐力啊。
“不过…"她又犹豫了一下。
刚才在排练房的那几个小时,虽然热到崩溃,被林珩折磨得超级疲惫,却是她这段时间最轻松自在的时候。
忘记了萧烨那晚的故意捉弄,忘记了和萧烨的冷战,忘记了在乐团内的所有不睦。
正因为与她的人生迥然不同,所以,哪怕只是旁观,都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