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坦然点头。
“你想问我,既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放任他?“
程潇澜的眼神变得锐利。
“没错。”
她的声音微微发冷。
“心宿的行为,和最卑劣的邪魂师有什么区别?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在他的没有任何作用的实验里,而你少女顿了顿。
“你明明可以阻止。”
程煜缓缓竖起两根手指,轻轻摇了摇,眼神深邃得令人心悸。
“你说错了两点。”
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首先,我不仅不会阻止心宿,甚至在他第一次提出那个疯狂计划时,我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切。”“其次”
程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心宿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即便败在你手里,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那些牺牲者.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的死…推动了魂导科技的边界。”
程潇澜瞳孔骤然收缩,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质问都卡在喉咙里一一父亲这番近乎冷酷的言论,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程煜没有继续解释,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青铜戒指。
这是心宿临终前托付给他的唯一遗物。
随着魂力注入,一块近两米高的青铜碑轰然落地,震得茶几上的杯盏微微颤动。
“这是”
程潇澜的视线凝固在碑文上。
正面刻着一幅精密到令人窒息的人体魂力循环图,每一道经脉走向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释。而背面一一她倒吸一口凉气一一是超过一千个闻所未闻的魂导阵图,其中不少结构甚至违背了现有魂导理论的基本法则。
“这才过了十几年…”
程煜的手指抚过碑文上深深的刻痕。
“从被逐出天武阁到死在你手里,这个疯子不仅突破了九级魂导师的桎梏,更开辟了全新的魂导技术路线。”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每一道阵图背后,都象征着魂导器与人体的相互结合,这是一条从未有人探索过的道路。”“但这不能成为他滥杀无辜的理由!”
程潇澜猛地拍案而起,茶杯被打翻,深褐色的茶渍在桌布上晕开。
“这些沾满鲜血的成果,再伟大也.”
“还记得我为什么将他除名吗?”
程煜突然开口打断。
少女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因为他要抓捕邪魂师做活体实验”
“没错。”
程煜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但和孔明宣那个为情所困的蠢货不同,心宿的执念是纯粹的对知识的渴求。”
程煜忽然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心宿后来深刻研究过,普通人的肉体结构要比邪魂师更接近理论模型”“也就是说,邪魂师在修行的过程中,整个身体已经和平常人类全然不同,这是异变……”“父亲!”
程潇澜声音发颤。
“那些惨死的平民若是知道凶手出自天武阁.”
“他们会恨我?还是感谢我?”
程煜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程潇澜感到陌生。
“当这些与人体紧密相关的魂导技术挽救千万人性命时,当魂师与平民的鸿沟因此消弭时”他轻轻按住女儿的肩膀,好似魔鬼在耳畔低语。
“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澜澜。”
程潇澜的脊背不自觉地绷紧。
缓缓转身,用一种陌生的目光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
那温和的眉眼,含笑的表情,都与记忆中的父亲分毫不差,可方才那番冷酷的言论,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冰锥,将她对至亲之人的认知凿得粉碎。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头顶灯的光芒都显得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