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长城。
老兵酒馆。
厚重的原木门板隔绝了门外呼啸的砭骨寒风。
却挡不住里面蒸腾的热气,劣质烟草的辛辣和浓烈麦酒的醇厚气息。
时间已近傍晚,酒馆里人头攒动,喧声鼎沸。
刚从前线轮换下来的汉子们脱下作战服,换上磨得发亮的旧棉袄或皮坎肩。
三三两两围坐在粗木桌旁。
粗瓷大碗碰撞的脆响,豪迈的笑骂,还有角落里断续响起的口琴呜咽。
混杂成这片极寒之地特有的暖意。
靠近吧台的角落里。
一个男人独自坐着。
他看起来四十上下,面容刻满了风霜与漠然。
眼窝深陷,里面是一种近乎空洞的沉寂。
仿佛看尽了太多的风雪与死亡。
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深灰色休闲外套。
与周围那些穿着制式作战服或厚实皮袄的汉子们格格不入。
邋遢,或者说,是一种全然不在乎外表的疏离。
他叫莫言。
一个在北极前线服役了整整二十年的名字。
一个本该拥有权力,地位,至少也该是某个精锐部队主官的名字。
然而此刻,他只是一个散人。
一个在联邦军部记录里只挂着最基础战斗人员身份。
唯一目的就是获取出城猎杀权限的独狼。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只粗陶海碗。
里面是浑浊的劣质麦酒。
他端起碗,手腕沉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仰头灌下一大口。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灼烧感,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酒液顺着嘴角溢出些许,他也懒得去擦。
任由其沿着下巴胡茬滴落。
在油腻的桌面上涸开一小片深色。
二十年。
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如今这副沉默寡言的孤狼模样。
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只剩下两件事。
杀命鬼,然后,在这间嘈杂的酒馆里。
用最廉价的酒麻痹自己。
等待下一次出城。
“啧...这鬼天气,喝口酒比啥都强。”
旁边一张桌子发出一声抱怨,声音洪亮。
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莫言的眼皮都没抬一下,跟没听见一样。
那桌坐着四五个汉子,为首的是个满脸浓密络腮胡的壮汉。
脸上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红黑印记,此刻正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横飞。
他叫胡彪,也是前线老兵油子。
消息向来灵通。
“彪子,别嚎了,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旁边一个精瘦些的同伴吡牙咧嘴地揉着耳朵。
“不就是冰爪潮汐刚过,上面让休整几天么?安生点不行?非得嚷嚷。”
“安生个屁!”
胡彪眼一瞪,又灌了一大口酒,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吞咽声,一抹嘴,脸上忽然换上一种神秘兮兮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几桌都隐约听见。
“老子是替你们着急,一个个跟土鳖似的窝在这喝马尿,知道外面发生啥大事了吗?天大的事!”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果然勾起了同伴的兴趣。
精瘦汉子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同伴立刻凑近了些:“咋?又哪支队伍被冲垮了?还是哪个大人物要来视察?”
“切!那算个屁。”
胡彪不屑地撇撇嘴,环视一圈,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众人聚焦的目光,才一字一顿地抛出了炸弹。“前几天,老子一个兄弟,出城执行外围侦察任务,你们猜他在长城外头那片挨着海的冰岸旁边,看见啥了?”
“啥?总不会是命鬼在跳大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