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高处,阳光灿烈,山林里的蝉鸣渐响,一声叠着一声,此起彼伏地往耳朵里钻。
农户们也顶不住这烈日,三三两两聚在山道旁的老树下,田间地头只剩稻草人孤零零地立着。
他们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
“春风……笑呀,草绿……花红……好时光……”
“谁家的娘子……美如娇。”
……
徐闻铮自幼熟识音律,这般不着调的曲子他竟是头一回听。
歌声混着蝉音,忽高忽低,被阵阵风浪卷进山林,在谷间悠悠荡开。
清枝步履轻盈地行在了他的前头,裙摆随着风鼓动,偶尔看见路旁开得正艳的野花,她便俯身折下几只拿在手里把玩,嘴角的笑愈发灵动。
徐闻铮的身体逐渐舒展,他感觉裹挟着自己的霜壳正在无声的皲裂,脱落。然下一刻,他的心口钝痛骤起,似有无形的丝网缠缚,越绕越紧,难以挣脱。
他仰头迎着烈日,阳光灼灼,扎得他瞳孔生疼,他的身体开始战栗,自己再一次有了“知觉”。
清枝站在十步开外的山径处停下,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野花,眼里是盈盈笑意。
徐闻铮握紧的拳头轻轻松开,他想,这段路也许没那么难熬。
脚步不自觉地朝她挪去,像冬日里饥寒交迫的旅人望见隔岸的篝火,明知这份温暖不属于自己,却本能地驱使身体靠近。
行至一半,他忽地停下脚步,闭眼凝息,将那丝贪恋掐灭,从心底彻底抹去。
前路冥冥,不知藏着多少杀机。
这条路是他逃不开的宿命,不管最后通向何方,都是他的归途。
而她,该有更稳定安宁的人生。
午时日盛,他们找了块空地就着干粮凑合一顿,何捕头撕下一块面饼放在嘴里嚼着,眉头越皱越紧。
清枝一眼认出,是前几日她在茶棚里吃过的那种饼子,于是默默将自己的水壶递了上去。
何捕头接过,道了声谢,仰头喝了几口,才终于把饼子咽下去,然后碰了下张捕头的胳膊,问道,“来一口?”
张捕头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山谷的某处,忽地抬手,示意众人禁声。
清枝顺着张捕头的视线看去,却只看见山谷的空寂,除了摇晃的树枝,什么也没有。
她蓦地侧首,见小侯爷也凝目望着那处,眸色深如寒潭,蓄着未发的杀机,下颌线也绷得极紧。
清枝怯怯地往徐闻铮的身后缩了半步,手指揪着他的后襟,小声问道,“昨夜之事,还未了结?”
徐闻铮微一颔首。
清枝心头骤然一紧,原以为昨夜的祸事已了,却不料仍有危机蛰伏。背脊窜出一阵寒意,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惊惶。
抬眼望着小侯爷挺直宽阔的肩背,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护在身后,绷紧的神经又一寸寸舒展开。
“吃完赶紧上路,再行二十里,就能到桐城。”
张捕头发了话,视线也随之收了回来,他面无表情地吃下一整个饼,咽下去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清枝瞧着,心里是佩服的。
她默默拿起自己的包袱,将剩下的馒头全放在了徐闻铮手里。
后面的路程,四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清枝原本只是扶着徐闻铮的胳膊,可走着走着,手指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手臂悄悄挽上了他的臂弯。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察觉小侯爷这次并没有抗拒她的触碰,指尖便又悄悄缠了回去。
徐闻铮感觉到清枝的手指松开,他垂首看了一眼,见她刚松开的手指又重新搭了上来。
清枝心里想着,只要到了桐城,那些人总该收敛些。
可为何要对他们穷追不舍?
清枝想不通。
一个重伤的罪犯,一个从未涉世的婢子,怎会招来这般祸事?
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