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瑜喝退他们:“人是赵兄请来的,你们胡咧咧什么呢!赵兄,您先点。”
赵清不言,视线往她身上看去,她正正也将目光挪给他,两人对视,他身形清峻,微眯了眼,眸色漆黑沉静,从她鬓边的金雀钗,一直扫到了她裙摆上蜿蜒的金线牡丹,又落在她染着丹蔻的指尖上。而她斜倚在琵琶上,四目相撞时,先抿着绛唇低笑,眼波流转,潋滟非常。“赵公子,要听什么?"她斜抱琵琶,玉葱似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檀木曲项,偏生给她带了几分浑然不觉的娇憨。
只听他道:“你不必唱了,坐着就行。”
她一愣,抱着琵琶有些无措,在这玉笙楼里快要被捧到天上去的花魁娘子,忽然开始显得怯生生的。
有人便道:“赵兄,请她来就是叫她弹琴唱曲儿,供咱们乐呵的,你光是叫她在那儿坐着,有什么意思。”
采绿便道:"正是呢,赵公子。”
说罢又痴痴望他,几人皆劝,要他点上两曲,赵清又道:“我点你来,就要你在那儿坐着。”
采绿问:“坐一晚上?”
“坐一晚上。”
便有人埋怨道:“早知,还不如就叫采绿姑娘在楼底下跳舞呢,咱还能看个热闹。”
蒋子瑜忙斥那人:“你少说几句,谁出的钱,就听谁的,有本事你掏钱出来。”
那人不知赵清底细,却一向以蒋子瑜为尊,也不嚷嚷了。几人便开始喝酒,采绿放了琵琶,要起身斟酒,赵清又看她,叫她坐下。她讪讪坐下,越发摸不着头脑。
这人倒像是专门花钱买她一晚清净似的,可她也不爱清净呐,她也想下去跳舞,学了十来年的舞,不跳多浪费。
几人又是三巡酒过,采绿始终坐在一侧,倒是闲得开始抠手指了,时不时抬起头来,两人碰巧对视一眼,她一瞪,或是一个媚眼抛去,那人又匆匆避开了她垂着头,不做起自己擅长的事儿的时候,就是个青涩怯怯的小姑娘。不一会儿,只见那赵公子与蒋子瑜耳语了几句,蒋子瑜又摇铃叫来柳氏,指了指她道:“再清个包房出来,我赵兄要与采绿姑娘单独坐坐。”柳氏又是面露为难:“蒋大公子,规矩您不是不知道,单独坐坐可不是这个价儿。”
蒋子瑜“啧"了一声:“柳妈妈,我也是熟客了,这点面子也不给?”“若是别的姑娘,这面子我当然给,可是采绿不同,您听听,楼底下又嚷起来了,可让我想想该怎么去摆平吧。”
蒋子瑜拿柳氏毫无办法,可太子就是看上采绿了,嫌他们几个在这儿碍事,他能有什么法儿。
只能站起身来,邀着剩下的人出去:“咱们哥儿几个下去坐坐去,走走走。”
几人虽不情愿,却也都听蒋子瑜的,几人伙同着便下去了,一时房内只剩下两人。
采绿一愣,看赵公子这样,定是想爱她一番的,便起身,坐到了他身边儿去。
“公子,要与采绿聊些什么?”
人一走,赵清反而更局促起来,他其实不该与她单独待着,可那些人瞧她的目光,他不太受得了,索性把人都叫出去,再没人那样看采绿。“我,我不聊什么,就这么坐着吧。”
他反而是避开了眼,两人就这么坐着。
她“噗嗤"一笑,他耳尖瞬时一红:“你为何又笑?”她道:“上回约好的,公子要来单独请我唱曲儿,今日不是达成了?公子就点一曲吧,我这就唱给你听,独独唱给你听。”采绿把那“独独”二字咬得可重,叫赵清心底又是一臊。“那,那就唱你最拿手的那什么吧。”
采绿一笑,坐回那绣墩上去,两腿一交叠,把琵琶抱在腿上,眼波流转间尽是媚态。
赵清正襟危坐,听她抬手起势,便要开始唱了。“珠泪融金帐,暖香慢小阁。
罗袜悄褪玉阶冷,青丝散作云间波。”
她微微颔首,声音婉转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