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束发
西斜的日光将窗棱的影子投在缎面上，成衣店里浮尘在光柱中飘动。钟惟安面无表情地立在檀木架前，耳旁不断响起司凡与成衣店女掌柜的说笑声。
“这身月白澜衫好，小娘子穿着比那些书院的学子都要俊俏。”女掌柜摇着团扇，从一堆首饰里挑出一支簪子，瞧着司凡笑眯眯道：“再配上这支玉簪，真真是仙人之姿了！”
“真的吗？“司凡对着铜镜转着身子照了照，“那不行啊！不能太好看。”女掌柜愣住：“为何？”
“我去做得不算好事,太显眼会给别人留下印象，也不好行事。”“小娘子…要去做什么？”
司凡凑近女掌柜，唇角露出两个小梨涡，笑眯眯道：“我要去青楼楚馆。”你买男装就算了，你还要去逛窑子！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便女扮男装司凡也要进醉花阴馆。虽然司凡与钟惟安本意是去消息,但途中帮着寻人也不费什么功夫，所以左丘锦此时还在大理寺准备画像，寻人总要知晓人长什么样。楚开济很想跟着一起，但奈何晚些时候要随母亲进宫，太后近些日子总喊长公主与他进宫吃饭。
钟惟安听不下去了，指尖拂过垂落的墨色衣料，抽出一袭藏青直裰，暗纹银线织就的云纹若隐若现。
“试试这件。”
他转身时司凡也恰好侧头望了过来，司凡发上珠钗已经取下，漆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嗪首蛾眉,朱唇榴齿,彷佛一尊漂亮的小玉观音。女掌柜扬眉看了两眼：“这位郎君好眼光，这是新到的松江棉布，透气又括，小娘子穿上定是风度翩翩。”
司凡抱着衣服到屏风后换下，满头乌发半天也束不牢。外头传来布料摩擦声，钟惟安倚着雕花隔断询问：“还没好？”司凡双臂都举酸了，折腾半天玉冠还是束得松松垮垮，急得鼻尖沁出薄汗。又一缕乌发从手心滑落，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泄气似得垂下手，“我需要帮忙。”
女掌柜在听完司凡的诉求后，为难表示她也不会束男子发髻。司凡从屏风后走出，不知是热得还是急得，脸颊透着淡淡的薄粉，潋滟明丽，双眼直勾勾望着钟惟安，乌黑的瞳仁映出他略显慌乱的视线。钟惟安别开眼，犹豫了片刻才伸出手，温热的指尖触及玉冠时才发现司凡掌心·的温度同玉冠相似，一片沁凉。
他拿着玉冠抬步绕到司凡身后，手中青丝冰凉柔软。钟惟安捻起乌木梳，梳齿缓慢滑过她及腰长发，发间茉莉香混着女儿家特有得甜腻铺面而来。
他仓皇松力，刚拢起的头发又滑出几缕，司凡疑惑微微偏头，钟惟安的声音立马响起。
“别动。”
他的呼吸掠过她耳后，彷佛带着松烟墨的清苦。司凡怔住，日光将二人的影子投在他们身旁的素绢屏风上，影子瞧着比他们靠得更近，就像是被身后人圈在怀中一般。她慌忙偏回头，莫名觉得一阵口干，双唇轻抿舌尖快速舔了下，耳垂也缓缓泛起嫣红。
钟惟安神情专注，小心心翼翼地将她的青丝挽成男子发髻，玉冠覆上发顶时，指腹不小心蹭到她的后颈，惊得司凡忽然转身，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就这样划过她的脸颊，停在她发烫的耳垂上。
司凡猛地后退两步，后背抵在檀木架上，将上面挂着的锦缎撞的晃动。店外传来小贩吆喝声，“桂花糕，刚出炉的桂花糕…”阳光透过窗纸的缝隙，在她新换的男装袖口烙下金边，比往日穿着襦裙多了几分英气。
女掌柜掩在团扇后的唇角就没有放下去过，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心底感慨现在的小郎君小娘子真是稀奇，瞧着情意绵绵，竞相约一同逛窑子。
直到两人的身影再瞧不见，女掌柜才转身回了店内，她脚步一顿，惊讶自语道：“难不成这是汴京的最新风气？”
在第七个路人望向自己时，司凡询问身旁的钟惟安，“我是不是不像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