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严重的抑郁症,发病的时候,就把自己画的那些画全给剪了,有好多都是碎片,这几幅,还算是保存得比较好的。”一瞬凛然来袭,今宵瞠着一双眼不知该作何回应。沈泊真按着桌上的绢画,往日的色彩已淡褪,画作蒙尘,再不见作画人风姿,她沉入回忆里缅怀故人,指腹抚过画上的一笔一触,像是重走作画人的心路,越走越哽塞。
再抬眸,她冲今宵笑,只是笑意泛苦,一开口连声音都在抖。“外人只当晋宁是病故,只有我们一家人清楚,晋宁她…”“她..…….”
几番犹豫,她才说出后半句话。
“是寻了短见。”
今宵怔在原地,耳边像是有嗡声长鸣。
她从未想过沈修齐的母亲竟会是寻短见走的,明明在她笔下绘就的世界那样自由畅快,春日的青山,夏日的花,中秋的硕果累累与凛冬的静谧寂寥,眼前的绢布透着她的心心境,得是内心自由豁达之人才能在画作中呈现如此安乐景象。她不愿相信。
更不愿相信沈修齐跟她有同样的创伤。
从前他偶尔提起自己的母亲,只向她表露了一种情绪,是低沉的、内敛的思念,她便从未怀疑过章晋宁女士的离开会是别的原因。现在想来,空荡荡的房子是因为母亲不在,堆挤在旧书房的旧物是那里装着与母亲的回忆,泛黄的相册、没被毁掉的“证据”,都是他怀缅母亲的方式。甚至于可能..……他一开始对她表现出的执着与痴迷,都是因为她身上储存了一小段有关他母亲的记忆,很难得的、快乐的记忆。她不确定。
沈泊真用纸巾摁去了眼角的泪,平复了情绪说:“晋宁生下凝光和湛兮后,身体损伤很大,刚开始那两年,她都没办法亲自带孩子。湛兮和凝光是养在老宅的,后来渐渐大了一点,带起来不那么麻烦了,两个孩子才回到槐安居和晋宁一起生活。”
“也可能是因为从小不在妈妈身边的缘故,湛兮很黏晋宁,“她笑着看向今宵,眼神流露几分欣慰,“你别看湛兮是个男孩子,可他心思很细,知道妈妈的不容易和不开心,陪在晋宁身边的时间也是最多的。”今宵垂眸,心里也跟着多几分安慰,至少章晋宁女士在的时候,沈修齐陪伴了她很多时间。
“后来晋宁的身体每况愈下,家庭和事业压得她喘不过气,那段时间湛兮觉察了晋宁的不对,他怕晋宁生病,便像个小哨兵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晋宁,没想到….”
“时至今日,湛兮还在后悔,如果那天他没有听妈妈的话,没有外出为妈妈买她爱吃的豌豆黄,兴许妈妈就不会走。”沈泊真苦笑:“可他哪里知道,真正想死的人,是拦不住的。”今宵刷一下红了眼,泪水直直往下坠,滴在手心紧攥的纸巾上,慢慢泅成一团。
她现在也知道,真正想死的人,是拦不住的。哪怕深究细想千百次,她也想不到父亲舍得抛下她的原因,可她忘了,父亲在成为父亲之前,是他自己。
他有无法排解的忧郁与压力,也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是她被宠被爱了太多年,习惯了被人保护的日子,这才总以父女之情绑架他,认为他狠心,认为他绝情,就这么抛下他唯一的女儿。
她也为此后悔,懊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可她没有哪里不好,父亲也没有错。
生死与感情本身就是两个独立的课题,人的一生都在被这两个课题围绕。许多时候,人总觉得自己对命运无能为力,便是因这生死与感情从来就是无解的课题,没有谁能说得出真正标准统一的答案,生死不受控制,感情无法衡量,也许互为羁绊,也许分离独立,万种形态便有万种答案。宝殿之上,菩萨低眉,愿听众生疾苦,是为慈悲。可往往求神拜佛并不能解心;中之惑,脱苦难之海,菩萨低眉见众生,也观自心,解脱之道从来不在宝殿之上,只在内心的觉照。低眉瞬间,便有了答案。
问神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