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火并不大,很快就扑灭了,可是夭夭从来没见阿羽那个模样一一面色惨白,呼吸急促,顷刻便大汗淋漓,眼瞳圆睁,骇然神情形如厉鬼。昏过去后,又是高烧一场。
晚娘他们说阿羽那个模样,一定是被什么脏东西魇着了,说她命里有劫数,上回逃掉了,这次还是会被索了命去的。山庄里的人都叫夭夭离阿羽的屋子远些。
戚夭夭白日里答应,晚上装睡后,她趁他们没发现,就悄悄溜去了阿羽房里。
阿羽在床上挣扎着说梦话。
戚夭夭拿着沾湿了水的热布巾给阿羽擦汗,她听不清阿羽说了什么,只知道她好像很害怕。
夭夭也很害怕一一
她怕阿羽真的会死掉。
死一点都不好,再也没有声音,再也没有温度,再也不会睁开眼看她。夭夭不想阿羽死。
于是在阿羽惊悸而醒,猛地坐起身,苍白的脸,乌黑的眼,像只恶鬼似的朝她的脖子掐过来时一一
夭夭下意识地张开手,往前抱住了他。
眼底满是血丝,神志不清的阿羽蓦地僵在了她的怀里。戚夭夭不察觉,只是吓得抱紧了他:“阿羽不会死的,夭夭不要阿羽死…”她像是吓坏了,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一边说着,她一边用很小的巴掌轻颤颤地拍阿羽瘦骨嶙峋的脊梁。
直到她怀中张如劲弓的那道身影一点点屈服,松懈。直到阿羽也抬起颤栗的指骨,一点点用力拥紧了她。“我要是死了,夭夭怎么办。”
戚夭夭听见阿羽用高烧里沙哑的嗓音轻声问她。她用力摇头:“不行。阿羽不能死。”
戚夭夭很费力才从阿羽的怀里坐起,她从他身前直起身,在黑暗里摸索着,握住了阿羽的手。
“阿羽要和夭夭勾指画押,"戚夭夭憋着眼泪,忍着怕,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阿羽的命,我拿全部的宝贝来换,我说不行,阿羽就不能死。”(七)阿羽
高烧里梦魇混着现实,许多事许多话谢琅都忘了。唯有那一夜。他与一个小姑娘勾指画押,将他这条命卖给了她。此后日夜相梦,记之唯深。
而那夜过后,不知是不是这份“生死契约”起了效,谢琅的高烧当真退了。在戚夭夭不遗余力地悄悄投喂下,他的身体也愈发好了起来。只是不知因为“魇着"的传闻,还是谢琅终究是个外来者,山庄的下人们始终对他并不欢迎一一连带着那些与他年纪相仿的仆妇的孩子们亦然。那日已进了阳春四月,本该来山庄中教习戚夭夭读书写字的先生没来,庄子里的下人去打听了,才知京畿近些日子匪患横行,先生忧惧,不肯出城。于是只好由山庄护卫送夭夭到城中去。
山庄里几个孩子终于逮到了机会,将谢琅围在了他的屋后。那些欺侮谩骂里的恶意,对谢琅来说,连片叶入海都不如。他甚至懒得给予他们一个眼神。
这个态度也彻底激怒了其中为首最高壮的那个孩子,对方扑上来,狠狠地将谢琅撞倒在地:“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小野种!少缠着夭夭了,夭夭不过是把你当成个好玩的东西,逗趣的玩意儿!”
谢琅垂下了密匝的长睫,遮住了眼底浓翳。“你胡说八道!”
不等到他有所反应,在场所有孩子已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几个孩子惊慌回头,果然就见本该入上京去了的戚夭夭气得小脸通红地跑过来。
她用力推开了那个比她高了两个头的孩子,将谢琅从地上拉起,一边拍去他身上蹭的泥尘,一边扭回头气愤地瞪着他们。“阿羽就是阿羽,不是我的东西!”
小姑娘气得不轻,又憋不出话,最后恼得眼圈通红--倒像是她被骂了。她拽着谢琅的手就往回走。
“阿羽,我们不理他们!别听他们胡说!”谢琅任比他矮了一头的戚夭夭拽着,往屋前走去。他望着小姑娘紧紧攥着他的手,长睫低低压着。其实没关系。
他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