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像是最绝望的困兽一般的嘶吼或呜咽。
小乞丐扑在那具尸首上。
兜帽早被风雪掀下来,褴褛的衣衫露出小乞丐瘦弱的背脊,上面满是被虐待毒打的伤痕,血痂被扯破,渗出伤处,可阿羽像是无知无觉,只是抱着那具已经凉透了的身体,哭得绝望而无声。
那是戚夭夭的一生里,第一次触及如此惨烈的生死之痛。在她尚不能全然明白死亡是什么的时候。
乔叔和随车的扈从到山庙后时,伏地的小乞丐已经昏厥过去。护卫兴许是看见他们小主人通红的眼眶,不忍心地皱着眉走过去,试了地上尸首的脉搏,又试了试那个昏过去的孩子的。“她娘早死了。”
扈从摇了摇头,收回手。
“阿羽呢?”
仰着脸的小姑娘白皙面颊被冻得微微透红,眼神却执着。护卫反应了下,才晓得“阿羽"是小乞丐的名。“她在高烧,昏迷了……怕是也很难能救回来。”戚夭夭眼眶更红了些:“我们把她带回去,我有药的,我能救他。”“夭天姑娘一一”
“还有她娘,也带回去,“戚夭夭低下头,有些难过地说,“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她会冷的。”
那个护卫说的其实没错。
小乞丐一直在高烧,烧了两天两夜,请来的大夫都摇头,说没救了。只有戚夭夭不想松手。
那几天,山庄里最淘气贪玩的小姑娘安分得像只瓷娃娃,吃完饭就跑去临时安置那个小乞丐的暖屋里。
柴火烧得旺旺的,戚夭夭趴在木床边,攥着小乞丐的手,就好像这样就能拉住他,不教阿羽被那些可怕的翳影带走。阿羽是在第三日入夜时醒来的。
猛地睁开的眼里露出血丝骇人的眼白。
伴着骇然的惊悸和嘶吼,他从床板上弹起一下,要坐起却全无半点力气。戚夭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困得睡过去了,只朦胧记得阿羽好像又在栗然梦呓,于是她攀着他嶙峋的臂骨,安抚地一下下轻摸着。就像小时候她生病,母亲抱她在怀里轻拍着那样。“阿羽不怕……天夭在,夭夭陪你…”
(三)阿羽
谢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些折磨他的梦魇并无新意,早叫他麻木,只是他浑身都冷,像是冻在冰窖里,用了很久他才想起,他应该是要死了。随他姨母之后,死在那座破败的山庙里。
这样也好,好极了。
死对他从来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那只是一个苦难折磨的尽头而已。他在漫漫无际的黑夜里早踽踽独行了太久,他太累了,那场黑暗终于能结束了。
可是在他要跨过那片漆黑,任自己沉沦倒入那条冰冷的溪水前,他才恍惚察觉,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
那个力道很轻,在他掌心,像蒲草一样脆弱又柔韧,明明该是一拽就断了的,可是他拽了几次,始终没能挣脱。
于是他惊醒过来。他听见了自己嘶哑如风箱拉扯的残破呼吸,血腥浸着死的气息,混着他嘴巴里残余的苦涩的药味,让他一瞬便清明。谢琅起不来身,只能艰难地低下头。
借着月白,他看见了趴在床边蜷成小小一只的女孩,她的手用力地拽着他的。
像是怕死从她手里将他抢走。
“阿羽不怕……
他听见她小声地梦呓,像是不安地紧蹙着眉心,蹙成一朵细小妍丽的花。他颤栗,而她在梦里下意识地抚过他的手臂。“天天在…夭夭陪你阿……
谢琅自己都不懂,一个比他还小两三岁的小姑娘的梦呓,究竞有什么好听。只是他忍不住,在那轻声里慢慢合上眼去。那是裴氏灭门惨案之后的三年来,他第一个得以安睡的夜,像是被藏在了一片与世隔绝的海上,一叶扁舟托载着他,教他免受深溺之苦。那个轻极了的小姑娘的梦呓声,拦住了那些夜夜纠缠他的梦魇,狰狞的厉鬼嘶吼,淋漓的血海白骨……
死第一次变得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