偎雪坞里的林稹早早的给祖母、母亲请完安,这会儿正坐在院中石桌上,仰头,对着大杏树苦思冥想。
这么大的杏树,结出来的杏花、杏子能不能卖钱?售价一文几何?还有,她手头的小铜照子该卖给谁?来了汴京,总得开源,赚钱的路子从哪里来?
她正思索着,忽而遥遥的听见一句笑语——
“妹妹坐在院子里发呆作甚?”
林稹转身,却见是馥娘带着女使绿莺来了。
“自然是等姐姐来。”林稹笑着起身迎上去。
馥娘一时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昨儿晚宴闹成那样,馥娘既然秉性敦厚温和,自然会替闰姐儿和窈娘来道歉。
林稹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我初来乍到,姐姐疼我,怕我住得不自在,自然要来瞧瞧我。”
馥娘一愣,没料到她心里什么都有数,便也抿嘴笑道:“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来了这里,本就是回了自己家,何须在乎我瞧不瞧?”
“怪我。是我口舌不谨。”林稹笑,“劳烦姐姐明儿再来的时候捎些饴糖来,也好黏住我的嘴。”
馥娘到底被逗笑,点了点林稹,对着身后的绿莺嗔道:“你瞧,偏她最有道理,我哪儿说的过她呀。”
于是满院子的人都笑起来。
大伙儿又说了会儿闲话,林稹这才将馥娘引进房内。
一进去,发现里头的床榻、桌椅都有些裂痕,墙上的秋日山水图还大剌剌挂着。
馥娘看在眼里,偏偏这是她娘给收拾的房间,也不好说什么,只抿了抿嘴,轻声问道:“妹妹住的可习惯?”
“挺好的。”林稹还以为馥娘只是客气客气,便引着她在榻上坐下。
馥娘一坐定,便招呼道:“绿莺,你去我屋里头,把那副《绣羽鸣夏图》拿来。”
林稹知道她要道歉,必要支开柳绿,便也说道:“枣花,你落在石凳上的络子打完了吗?”
枣花本就憨实,老老实实地又去了杏花树下的石凳上打络子。
现在,房里就剩下林稹和馥娘两人了。
馥娘这才拉着林稹的手,稍有些不好意思:“妹妹,因着家里院子紧张。闰姐儿把偎雪坞腾了出来,搬去和我、窈娘一起住,她们心里不快,昨晚才出言不逊,我替……”
“等、等等。”林稹忍不住打断了馥娘,惊道,“你是说这偎雪坞原本是闰姐儿住的?”
馥娘一愣,迟疑道:“你、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林稹苦笑,喃喃道,“怪不得昨晚闰姐儿和窈娘跟吃了炮仗似的,原来如此。”
一听她根本不知道此事,馥娘真是坐立难安,竟有些后悔。
娘既然瞒着大房,多半是怕大房拒不接受,届时若要去外头赁房子住,又或是闹起来,旁人必要说二房侵吞家业、不敬兄长,反而不美。
自己万不该多嘴的。
“好妹妹,这原本也不关你的事。宅子是祖父传下来的,又不曾分家,你我都是他孙女,自然都能住。”馥娘连忙道,“说到底,是宅子小、家里人口又多的缘故。”
林稹点点头,“是这个理儿。”说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起来昨晚我只见了叔父叔母、两个兄弟,府中可还有其他人?我依稀记得,叔母那一日还提了绣姐儿母女俩,不知这是哪位?”
见她不介意,馥娘松了一口气,只悄悄打量了一番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凑近了林稹,轻轻说道:“听我娘说,我爹有个同年好友,叫吴跃,殁了以后就留下绣姐儿母女俩。因着被族里欺负,无奈之下投奔了我爹。”
林稹听了,也只能叹息:“这世道,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
“是啊。”馥娘也跟着惋惜了几句。
林稹收拾了心情,又好奇问道:“说来府里像绣姐儿这样投奔来的人多吗?”
“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