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津的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神态越来越认真,也顾不得跑到苏遇跟前说风凉话了。
二人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停下来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章惇捋须若有所思道“看来之前耶律津还是有所保留,这是把所有功夫拿出来对付你了。”苏轼问道:“你可知最后那几本出自谁之手?”章惇摇了摇头道“距离太远,看不真切。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书册是他们辽使在内侍官的陪同下,去崇文院现选的,具体选了什么?又摆放在何种位置,估计只有天知道。”
苏轼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忽而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众人转头望去,远远见一鹤发披紫老者拄着紫檀龙头杖徐徐而来,位阶低的官员纷纷离座躬身行礼,老者淡淡笑着点头,摆了摆手道:“大家都坐,都坐,老夫久不在朝中,不必多礼。”老者行至官家面前贺了寿,被官家赐座,老者面子很大,他命人将座位放到苏轼身侧,这才徐徐走过来。
苏轼起身扶了一下,寒暄道“介甫兄,别来无恙。”王安石点了点头道“无恙。“他抬头望了远处一眼,似笑非笑道,“子瞻啊,你倒是贯会躲懒,这是比到何处了?”苏轼笑道“才刚刚开始,介甫兄来的正好。”一旁伺候的内侍在座椅上安放了暄软的坐垫,忙就着苏轼的话,给王安石介绍比赛规则。
王安石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新鲜玩法了,之前京中的相公们就爱这样比试才学,可见是让辽人学了去了。"他慢悠悠的坐下,环顾一周道,“听说你们被这辽使打了个落花流水。”
除了苏轼,大家纷纷低头,王安石叹了一口气。一旁的司马光不爱听了,他愤愤不平道“若不是荆公改了科举科目,朝中至于落得个无人可用的悲惨境地?”
这是要辩经的意思了!
哪怕是老了!哪怕是在野多年,也挡不住老儒生们熊熊辩经之心。王安石当轴多年,致仕多年,是非成败本应早已看淡,但听到司马光这样的指责仍不免多说两句道“君实倒是改制前中榜的,不也没比过那个叫耶律津的后生?”
他顿了顿又道:“不仅如此,还要我徒儿进京替你们找场子!”众人纷纷讶异,看了看远处的苏遇又看了看王安石,眨了眨眼,脑袋一时有些懵。
章惇争道:“苏遇明明是我徒儿,怎么又成你的了?”这事苏轼都不知道,他好奇道“敢问介甫兄,犬子何时拜的师?”王安石笑了笑,说道:“很久了,那时你还谪居在黄州,他一个少年只身跑到金陵半山园向我请教……“他说到这里遥遥的望了圆娘一限,是以转了话头问苏轼道,“仲合可成亲了?”
苏轼道“快了,若介甫兄不着急回金陵,兴许能喝上他的喜酒。”王安石点了点头,又问“可是与那林小娘子结得亲?”苏轼回道“正是,只是…介甫兄如何得知?”王安石难得朗笑,捋了捋花白的何须凑近苏轼道“这小子当年跑到金陵去,我那么多绝学他一样不感兴趣,只一个劲儿的问我何以为夫?哼,我的弟子岂能是那种脂粉堆里打转的浪子,被我押在半山园的藏书阁里狠狠读了三个月的书,这才把他放出来为他答疑解惑。”
苏轼了然:“这您可就冤枉犬子了,他那一颗心哟,早被圆娘摘走了。”王安石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分,看看今日不就派上用场了。”崇文院那些书画,苏轼阅览不假,苏遇看到真品的机会就不多了,王安石一向喜欢这些,手中有大量的拓本,他平时为人谨慎,拓本的时候不会自由发挥,力求还原原作,况且半山园的藏书阁里本也收藏了大量著名书家的真迹。苏轼悄悄把心放进肚子里,拱手对王安石说道“轼替犬子多谢介甫兄的教诲了。”
王安石摆了摆手道“为国育才,当不得谢,尽力罢了。”众人谈笑间,苏遇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幅书贴前,伫立良久,凝眉不语,表情却很奇怪,不像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