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的景象他们应是从未见过,若徐怀尚来了,定会举着酒壶晃悠到壁上去题诗,李墨郭盛两个喝到兴头,大概会跳上御案舞刀弄枪,陆湘铁定坐不住,她会游走在食案边儿,将食物一样样放进嘴里品鉴,陈星会撒了欢儿似地乱跑,曲恒与许庄主许会弯着腰站在那紫檀屏风边儿上,煞有介事地品评,到了那时,她只会与梁有依相视一笑,推杯换盏,一醉方休。还有父亲。
若是他坐在食案前,会说些什么呢?
“这葡萄酿来自西域,若欲辗转至梦州,纵快马加鞭,亦非数月不可达,期间车马劳顿,民力耗损,不可胜……
“此案所镂万寿无疆之纹,其工极精,纵集数十良匠并力而作,亦需数月之功,腕折而不辍,乃成
“御案所列珍馐本可供百人同享,九鼎羹中的猩唇、豹胎、驼峰皆属寰宇奇珍,庶民毕生不得一脔,然此般陈设,实乃暴殄天物,奢摩过…想到这儿,曲臻自嘲一笑。
她忽而意识到,若这些人当真到了这玉阁,怕也很难玩得尽兴、吃得酣畅,这玉柱金砖雕成的房子终究不是归处,眼前纵有万般珍馐,却也并非他们所求。
一如此时此刻的自己。
许凌笙在旁大快朵颐着,瞧见曲臻未动,又忙不迭地给她夹菜。“芙儿没胃囗?”
许凌笙侧目看过来,漫不经心道:“莫不是又发了肺疾?”“没有。”
曲臻耐不住许凌笙催促,便端起碗筷从九鼎羹里夹起一块从未见过的放入口中咀嚼,嚼着嚼着,眉间却不觉蹙起。
此物椒香沁人,肉质却若败絮缠金,味似腥脂渗髓,叫人实难下咽。“这是辽东的熊掌,猎于万年玄洞。”
许凌笙放下碗筷,在曲臻耳畔殷勤介绍道:“我听说光是猎熊,就需要二十位壮丁昼夜不休地轮守陷阱,凡铁遇熊脂即钝,因而剔甲用的是昆仑玉刀,以终南老泉涤腥后,还需窖藏三年,以去其毒,光是这一块,便抵得上你家书铺三年营生!”
曲臻深深颔首,侧身时以袖掩面,将未嚼烂的熊掌吐掉。原来贵胄之癖从不在舌端,而是在举箸笑指盘中美味,而后道上那句“此一物,可抵黔首十年粟"时的畅快。
曲臻晃着脑袋笑起来,许凌笙却只当她是吃到起兴,嘴上不停地介绍起食案上其余的珍馐,曲臻默默听着,目光瞧见不少官人品够了美食,携女眷到别桌敬起了酒,一时间,话语、欢笑、撞杯声……欢愉之气恣意挥洒,在曲臻心头滋生出诸多恣睢暴戾的念头。
某一刻,她忽然很想一把掀翻面前的食案,夺过殿前侍卫的刀,冲上前当着众人的面逼问苏牧那些孩子平旦将饲于何兽,质问他午夜梦回之时,可曾见到万鬼如山压过绣榻,沉吟着撕咬他胸前的绶带。直到乐伎抚弄琴弦,奏起一曲《霓裳》,曲臻才渐渐从那山呼海啸的恨怨中缓和过来,咽下半盏清茶,将面色恢复如常。“霍,父兄那儿真热闹,我得过去瞧瞧!”许凌笙见许攸之被一众宾客围拢,猜出这些人是为父亲高升一事前来道贺,不想错过这结识达官显贵的良机,便匆忙起身朝人群去了,可过不多时,曲臻却又见他端着酒盏跑了回来。
临近后,许凌笙将她从座位上捞起,兴高采烈道:“快,芙儿,苏大人要见见你!”
曲臻隔着御案朝人群望过去,但见苏牧正唇角噙笑地望着她,只便略微颔首,拂袖起身,莲步迎了上去。
“民女白秋芙,见过苏尚书。”
曲臻靠近之时,苏牧只觉周遭肃然冷寂。
出言问候时,她略微欠身作揖,声线似秋水平沙,眉眼低敛却不避不让,任周遭嚣尘聒耳、人影惶动,眸中也惊不起半分波澜,那件以姑苏特供的寸金结丝制成的云锦广袖裙放在她身上也毫不违和,海棠之红衬得肤若凝脂,琼姿玉立,俨然一副大家闺秀之态。
对上白秋芙双眼的那刻,苏牧便知以身份相挟的伎俩是行不通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