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随着他这一迈步,两人近在咫尺,近到黛黎只需稍稍抬手,就能碰到他的黑袍。男人俯身弯腰,一手圈过黛黎的腰,另一手从她膝盖下抄过,轻而易举将人抱起来。
黛黎心下一惊,本能将他磐带上那一块衣裳揪得皱巴巴的。这人似乎天生火力旺盛得厉害,她侧挨着他胸膛的肩胛和被他抄手圈过的腿弯,都变得热烘烘的:………君侯?”
“我已让他们腾出一间偏房,你住到那边去。“秦邵宗抱着人出了小房间。黛黎垂眸,这倒也能理解,谁家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宠姬会住这等奴仆才住的小间。
他们出来时,恰好遇到将行囊移到隔壁屋的燕三,以及从外面回来的莫延云,两人见状皆是一愣。
“去寻个府医来。“秦邵宗留下一句后抱着人进了燕三先前的屋子。莫延云看向燕三,“昨夜君侯与我说他有一计可事半功倍,还说其中需′逢春′参与,难道计划已开始了?否则君侯何时这般纡尊降贵过。”燕三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爱,你作甚去?我和你说话呢。"莫延云不满。燕三头也不回:“寻府医。”
“弥加,你怎的还不睡?明日说不准要为贵客献舞呢,早些休息吧。”“你方才有没有听见外面有动静?襄襄窣窣的,像枝叶被风吹得作响,也像狸奴钻草枝。”
“好像确有少许,不过在意那些作甚?你自己都说是风和狸奴作祟,又不是什么鬼怪。若不是今夜外头不大太平,不宜出屋,我高低要替你出去瞧瞧。”“罢了,睡吧睡吧,现在好像又无动静了。”柰树的枝叶停止晃动,隐约可见树下有一个人影,黛黎忍住左脚腕处的不适,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暗道“上树容易下树难"这话真是一点没错,上的时候一切顺利,下来时不小心扭了一下。
西苑很静,这股寂静一路蔓延至院口和院外走道,在这暗色浓重的夜,生出一种令人心惊的诡谲,但黛黎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反而松了松。没人就好,没人就好,她正好趁此换个地方。是的,黛黎打算换个藏身地。
有这个念头时,她人在树上了,甚至可以说已经爬到足够高,姿势都调整好,正打算在树上待一宿。
但某个时刻,当一阵凉风拂过,黛黎打了个寒颤,也是那时,她的灵魂仿佛从体内飘出,再慢慢升腾到高处,以第三人的视觉观全局。障目的落叶不再是阻隔,她看见了更多的可能。她能想到藏身于西苑,已知晓“逢春"查无此人的他,是否也同样想到了?如果他见过那个管事,定然知道她向管事问过路,很容易推测出她不熟悉府邸环境。只要同时将不熟地形、易于女郎藏身、方便出府这几项堆叠,便极易缩小范围。
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的流传,令黛黎从不怀疑古人的智慧,尤其是那些几近垄断学识的门阀士族和权贵。
当然,见过管事只是黛黎的猜测,他是否真见了人,她不得而知。但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实实在在地悬在了她脆弱的神经上,让她甘愿冒风险重新转移。暗夜昏黑,黛黎刚走出西苑范围、将将要走入一条长廊时,她陡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听其声响,来者绝对不止一二数。
黛黎呼吸微窒,也不敢回首,加快脚步走入长廊。先前她借了“君侯姬妾”身份从他院子出来后,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与来时相反的路,因此如今黛黎很清楚,那人院子的隔壁,也是用于招待贵宾的阁院,那边似乎住着他的下属而在两个院子的下边,有个倒“品"字的小空间,这片区域用于停放马匹和车舆,黛黎记得她经过时,唯有内间拱门不时有人走过,外面无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