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桐收起怅然思绪,转而掷声应道。她看着男子墨眸中凝起的一丝不解,丹唇轻开:
“现下虽不缺住所之地,但也不能白白浪费了宋姐姐的一番心意。既然宋姐姐将锁钥交与阿桐,那它便有可用之处。”
女子指间抚挲着锁钥上面的点点锈迹,指尖在触及到生锈之处时,被她用力抚过,仿佛欲将那被侵蚀的点点痕迹一把抹去。然素手抹去之处,却仍是一如方才模样,不曾改变半分。
封直抬头望去,侧耳示意对面之人继续说道。
他倒要看看,这女子心底打得什么鬼主意!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姜桐低头缓道:“再过几月,翻了冬,宋姐姐的孩子想必也要出生了……”
提及孩子之时,她的颊上浮出一抹欣慰浅笑。
话音方落,稍微沉默了几许。姜桐适而间抬头,看向封直说道:“听而逢有添丁之喜时,于山间百年老树上,取出一株新芽苗木种在家中,悉心照料。只待其成活满三十日,便可将其取下。”
“此时,再把它打磨成以光嫩长条与五色细带编织成以长命缕结,赠予幼儿。是以可避邪去灾,长安无疾。”
封直手中缓慢拂动着茶杯。剩下的半杯茶水,被一只大手来回晃荡于内,但就是不见其有半点洒出。
他眸光淡淡飘向对面,耳中听着女子的一番徐徐之语,并未出声。
姜桐面上稍微停歇了一气儿后,适才又张口浅声道:
“沣县此地依山傍水。虽说这‘水’是多了点,可也给沣县带来了诸多良机。物产丰饶不说,景色亦然秀丽。就连这城中各处,也都少不了种上各样绿荫。当真是养眼十足。”
女子话音沉稳,论起事来有条有理。才不过一日矣,便对沣县有此了解。封直移开放在茶杯上的手,看着跑出的点点茶水痕渍,拂袖一抹。可眸下却多了几分究思。
姜桐凝眼望向对面男子,见其眸中思索几瞬,便又立即自言道:“沣县内既有宋家旧宅,又最是不缺树木。阿桐难免起了这生心思。故而,昨日晨时,便自作主张出去打听一番。”
“谁料,这城中竟还真存有百年老树……”提及这个,姜桐难掩欣喜,唇边弧度不知觉再深三分。
“封公子在沣县置有这般家产,想必对沣县……应该比阿桐更为清楚。”
此前于静娘面前她还以为这厮张口胡扯,可现如今亲眼见着。姜桐才发觉,原来这厮口中还尚有几分“谦虚”。
封直一把推开面前茶杯,双手抱于胸前:“姜娘子此番之言,我倒是从未听过。不知……你是听谁而言?”
男子眸底锐利的幽光抛出,摄人至极。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封公子现下不就知道了么?”
姜桐反声回去,清亮明眸中不见有半分闪躲之意,对上那道暗藏眸底的探究冷光。
“若封公子必须得问个究竟,阿桐……怕是也不能给出一个令封公子满意的答案。”女子再声向其道去,只不过下一刻,眼眸便黯然垂下。
半响之后,才听得一道浅声从她口中缓缓道:
“幼时命薄,积弱难寝。家中长辈为求得儿孙之安,遍寻良方。不知从何处听来,以老树新芽为由,可消灾去病,健遂长安。”
“虽说道听之言不可信,但家中长辈为此,还是特意寻了一棵百年桐树,借以根植于府宅之中。日日精心伺候照料,待那萌枝探出之时,再取下将其编织于结,将其佩戴于幼儿病体之上。”
姜桐敛下眸底浮上的思绪,冷声道:“说起来,封公子当是记得那棵桐树才对。”
离开平原郡前一夜中,她与封直初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