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曲折一条腿和他们矿主们说话。
张惟良沉着脸走过来,拖了一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不语。
潘筠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人是谁啊?怎么一身的冤孽债?”
“大内氏的人,估计是想和我们修好,隔三差五的来给道观送钱,当然,还想见你,结果你从他面前走过他都不认识。”
大内氏和潘筠是死仇,毕竟,她不仅抢了人家地盘,人族长还是因她而死。
她还以为他们会跟她不死不休呢。
结果他们竟然调整得很快,七尾港不给大内氏的人进,他们就让底下的小家族进,四处走关系,想和王璁打好关系。
知道大森乡这里是潘筠他们的大本营,他们也派人过来,不仅很谦卑温和,还不吝啬,大把的钱往道观里撒。
“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想和我们一笑泯恩仇。”张惟良沉着一张脸道:“听上去很大度,但在我看来,如此大仇,竟能做低伏小至此,他们所图不小。只怕把恶意都藏在心底,一抓到机会就会报仇。”
潘筠欣慰的看他:“成长了呀!”
张惟良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傻子,君辱臣死,何况我们还杀了人家的族长和那啥狗屁圣女,他们怎么可能忘记?难道我们能忘了他们屠村之恨吗?”
“没错!”旁边一人道:“虽说我们混江湖的要心胸开阔,不拘于仇,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但屠村杀良,此仇若忘,我们连畜生都不如了。”
“狼尚且记仇,保护族群,何况我们人乎?”
“行了,行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咬文嚼字,反正就是要小心这些大内氏的人呗,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不是朝廷要没收我们的矿井吗?”他道:“矿井要是被没收了,别说什么大内,小内,他们心思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大家都得卷铺盖回家。”
“卷铺盖?哼,你卷,你手底下那些矿工可不会走,朝廷要收的。”
“娘老子的,我们前期费了这么多钱养出来的好手,凭什么要留给朝廷?”
“你总不能断人家的财路。”
“一个月五两银子,这算什么财路?”
潘筠感叹道:“大侠豪气,一个月五两的工钱都看不上了。”
人群一静。
潘筠拍拍屁股起身:“诸位,吃完饭就回去吧。”
“潘道长,你不管我们了?”
潘筠摊手:“贫道就是个小道士,哪来的本事管大家?”
“我们之中最厉害的就是您,且这银山也是您发现进献给陛下的……”
“停!”潘筠笑吟吟的问他:“你刚才说我把银山进献给了谁?”
对方一顿,还是道:“进献给了陛下。”
“既然进献给了陛下,那这银山就是陛下的,”潘筠笑容微敛:“诸位,我们现在干的是撬皇帝的墙角,套入大明律令,这是杀头的大罪!”
众人沉默不语,院子里一片寂静,就连炒菜的动作都轻了三分,生怕翻炒的声音吵到人。
潘筠见大家脸色都不好看,又脸色和缓下来,略温和的道:“不过是百业伊始,陛下也记着当初倭寇登岸的屠村之仇,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也算是给东南沿海百姓的一个补偿。
但补偿总有一个期限,是一年,两年,还是多少年,这都是皇帝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
潘筠慢悠悠地道:“诸位,贫道是个忠君的良民。”
院子里不少人神色巨变,胸口起伏,不服,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们总不能跟潘筠说,你别当什么良民了,忠啥君啊,赚钱要紧……
有些事可以做,也可以私下偷偷地说,却不能光明正大的说。
而且,在场的,也不是没人真心认同潘筠的话。
人在江湖混,讲究的就是忠义,若是丢了忠,谁知道义何时丢?